她在外人面前不是个善言谈的人，好在这三个下属有眼色，吃完便告辞，各自回去了。

等回到南薰坊的院子，傅青淮便想这鬼怪之事。

她上辈子是不信的，不过重来一世，倒是不得不信。

难道真是詹延岱不忍女儿蒙冤，现形了？

若不是，鬼怪一事却最容易传开，这便是对案情有益的……

谁做的？

傅青淮头一个便想到卫作然。

但马上又觉得想多了，他要帮自己，难道不会提前说一声？

傅青淮便又想，今日那食肆老板对詹二娘都赞不绝口，或许是有亲近她的人见案情有转机便特地这般做的？

倒很有可能。

今日卫作然回来的更晚了，她睡得迷糊，要睁眼，却听见耳畔轻言细语，“睡吧，我在呢。”

没跟睡魔作斗争，傅青淮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醒，卫作然倒是还没起，就这么半坐起来看她。

傅青淮睁眼就跟他目光相接了，她有点儿不好意思，揉揉眼睛坐起来。

便听卫作然道：“今儿又不上值，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够了。”

“今日你休沐，不若我们去踏青？”

傅青淮有些惊讶，“你无事？”

“这几日不是忙吗？赶着把事情做完了，若没有什么突发状况，我也休息一天。”

傅青淮一想，“那咱们去峄山看看！”

“去坟山做什么？”

卫作然很惊讶。

傅青淮见状便笑，“瞧你这模样，我便知道自己多想了——昨儿被下属邀请了去吃饭……”

她把在食肆的见闻说给卫作然听。

“还有这奇事？想来是有人故弄玄虚。”

傅青淮却认真道“那也说不定的。”

“你竟信这等怪力乱神？”

“说不上信不信，不过心存敬畏。”

卫作然畅笑，“世间没有鬼魂，若真的有，被我砍死的人早就把我拉下地狱——”

话还没说完，便被傅青淮拿手指堵了嘴。

她很认真，眉心微陷，“不许说这些，我这个文昌星会保佑你的！”

卫作然微怔，傅青淮是信这个的，她如此，就是很替自己担心了。

想起初年时她替自己手抄的《地藏菩萨本愿经》，当初的那种震撼和感动又涌上心头。

他转瞬间笑意更加灿烂，“好，你保佑我。”

说去峄山，便去峄山。

二人收拾好，时间尚早。

往常这个时候还没到用早饭的时间，今日要踏青，便早些出门，不等人来做了。

卫作然想了想就说：“眼下准备吃的是有些晚，不如我们出去买些？”

“我又不娇气，吃什么都行。”

“你就这样同我出门却不太好，不如，乔装一番？”

“脸是这张脸，如何乔装？”

“穿女装，上妆面，戴锥帽。”

傅青淮瞪圆眼睛，“女、女装？”

卫作然直接将她拉去一个空房间，打开人高的柜子，“我从没有一次见你穿女装，心里早就琢磨了此事，便也准备了许多衣裳首饰……”

柜门大开，傅青淮瞧着里面华美的女装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从小就没穿过。”

“要试试吗？”

傅青淮思考一瞬，“试！”

得了准话，卫作然便兴致勃勃，“你想穿哪个？”

他虽是问，手中却拿出一套石榴红的，上头的纹样华丽极了。

傅青淮连忙拒绝了，“这个不成，太花了！”

“那这个短袄，搭个凤尾裙。”

大襟短袄仍是红色的，只是较之方才的要朴素些，然而也只是粗看朴素，那凤尾裙底坠了珍珠绣了金线。

傅青淮还没穿上身，便觉得束缚。

“穿这般衣服，我走路都不自在了。”

卫作然就笑，“你若穿女装，自然不能跟男人一样阔步走。”

这倒是……

傅青淮又转眼看向这些华丽衣裳，瞧着是哪件都漂亮，哪件都嫌繁琐。

保不齐等会儿卫作然给她挑个更花哨的，傅青淮便拍板了，“就这个吧！”

衣裳被拿出来，她却犯了难。

“我替你穿。”

“你会？”

卫作然唇角微勾，“今儿伺候大人一次，大人便知道了。”

听他这般说话，傅青淮脸微红，干咳一声清清嗓子，“来吧！”

衣裳以锦绣腰封结束。

卫作然又将她拉坐下上妆。

“你把我眼尾拉这般长做什么？”

傅青淮越瞧，越觉得铜镜里的都不像自己了，原本清正的美目变得妖冶起来，就是随便抬眼，都媚眼如丝。

“要将你画得不像你。”

说归说，也不过在眉眼上多下了功夫。

等结束，傅青淮瞧着镜中自己发愣。

翠眉媚眼，眼下至鬓边微红，绝不端庄，但也并不妖艳，分明上妆不多，却显得华美异常。

“本来想你戴锥帽的，又一想，我给你备下的头面美极了，何苦让那锥帽碍事？”

卫作然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条面纱。

锥帽或面纱，傅青淮是无所谓的，她失笑，“不过是出个门而已，何至于如此大张旗鼓？”

“要我的宝贝美的人间第一流。”

他这样，傅青淮是不肯拒绝的。

盘发，上簪，佩璎珞……

傅青淮纠结地摸向腰间一颗颗通体冰透的翡翠禁步，“我这凤尾裙就够华丽了，怎么还佩这个？”

“不美吗？”

“……算了。”

傅青淮瞧着也确实美。

面纱戴好，卫作然将她牵起来，替她系上月白色披风，便乘车出行了。

饮食傅青淮是不担心的，她就是有些紧张。

待会儿最好是别有人，不然她这一身，走路都该不晓得怎么走了。

马车上。

“咱们这样穿戴着去峄山那种坟山，会不会有些太奇怪了？”

头一回穿女装，傅青淮是哪哪都不对劲儿，坐在马车上只有她跟卫作然都不自在。

“不奇怪，反正也只有我看。”

卫作然笑眯眯说。

这般说也是，那坟山，别人没事也不会过去。

要去山脚，马车便不好再往前进了，二人下马步行过去。

却遇到背柴归来的老叟。

傅青淮连忙上前，“老人家！”

老叟震惊地看向她，连忙避开。

卫作然上前将傅青淮挡在身后，“老人家，我听闻这峄山闹鬼，您可见过？”

“见是没见过，但昨儿还听见山里有怪声呢，这不我一早赶来捡柴，免得过午了阳气不足！”

“那有没有人见过？”

老叟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卫作然，“贵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内子最爱志怪话本儿，听闻这峄山闹鬼，我便带她来探探险。”

“小夫妻俩还是不要往这邪性地方去，不好的！”

“多谢老人家。”

老叟背着柴走了。

“看来这山还真有古怪……”

傅青淮嘟囔道。

卫作然牵着她手，“夫人，还要往里去吗？”

方才就因为他称呼自己内子而心跳加速，这会儿一个“夫人”便叫傅青淮垂了眼睫，不由自主低头娇羞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