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峄山，”裕王深吸一口气，“是本王的兵器锻造之地。”

傅青淮双目睁圆，即便裕王只是简单言语，她却瞬间明白了。

“王爷真的谋反？”

“你以为我为何无力回天？我确实在准备，可是我是打算用五年、十年去做的！卫作然这小子真假混合，把我钉死在谋反的罪名上了……”

裕王十分疲惫。

傅青淮大脑一片空白，“你为什么要谋反。”

“当然是为了你我！”裕王厉色，“好孩子，你一定要稳住，不要再把那套为民请命放在心上，保住自己才最重要。”

傅青淮一时无言。

裕王又道：“还有，最要紧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是——”

说到这里，他猛然起身。

瞬间，裕王伸手推走傅青淮，大声道：“本王不知道你是从何处得知此事来看本王笑话的，给我滚！”

傅青淮拧眉不解，朝后踉跄却没摔倒。

她抬头一看，是卫作然。

心里马上明白了裕王为何这样，这让她喉间微哽。

只听他笑着说：“王爷，别演了，青淮是我的人。”

裕王闻言，目眦欲裂看向傅青淮，“你背叛我！”

“爹——”

傅青淮看见他那瞬间的变脸无比痛心，脱口而道。

“别叫我爹！”裕王从口齿中挤出这话，“本王拿真心待你，谋反也是为了我们父子二人荣登帝位，你竟然跟这阉狗合起伙来害我！”

“我没有，我不知道的！”傅青淮心里愤怒极了，她转身质问卫作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让你选，你不选，”卫作然轻笑，“那我来帮你选。”

裕王看着他们二人，阴鸷的眼底暗涌怒火。

“傅青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作然却将傅青淮禁锢在怀里，对裕王笑道：“别怪她，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我本来一直瞒着她的，可谁料有小鬼去找她泄露了此事，不然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你该感谢她过来了——能多活一会儿。”

“你瞒了我什么?”

“你该问你的好父亲瞒了你什么，你是百姓称颂的小青天，可你敬爱的父亲做了什么？”卫作然抬手摸摸她的头，目光却紧紧盯着裕王，“王爷，要我来替你说吗？”

裕王沉着脸不语，表情看不出慌乱。

“好，那我来说。”

卫作然放开傅青淮，踱步道：“前年元宵节掠婴案，是你做的；陈无双被抄家，又遭栽赃，是你做的——”

傅青淮急道：“掠婴？”

裕王已经看出这二人是什么关系了——卫作然是重视傅青淮的。

“不错！”裕王承认，“但那又如何，你自己又干净的到哪去？我同你无冤无仇，你竟然把青莲教干过的事情都栽赃给我。

“户部我分明是没有插手的，你却把冯万山等人的脏事全都按在我头上，就连安州假官贿赂京中的事你都如此！偏生那证据还确凿，你敢说你跟青莲教没有关系？”

卫作然被打断，轻笑了下，并不回应裕王，“青淮，我说过，我与他的仇是不同的；现在我告诉你，他杀了我母亲，你是我仇人的孩子——如此，你还怪我吗？”

裕王愣住。

傅青淮亦如此，她脑海中无暇去想裕王所说的一切，被这个真相镇住不知所措。

“你母亲是谁？”

裕王急急问道。

卫作然却没回应，看着傅青淮。

她的手在发抖，喉间像是堵了颗砂石，不言不语都疼。

记忆回溯到二人初识，卫作然说过她孤注一掷的眼神像他母亲，为何孤注一掷？

他又经历了什么？

那么小就进宫，而自己、自己……

“我怪不了你，”傅青淮艰难开口，“可是，他是我爹，我没办法眼睁睁他死，我——”

她缺失了两辈子的父爱，是裕王给的。

人世间真的没有两全其美之事吗？

还是她不配。

卫作然并没有生气，只是微叹，“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处心积虑瞒着你，没成想还是百密一疏。”

傅青淮再也开不了口了。

她低垂了头。

已经没办法去求情了，方才那些话，是她能说出口的极限。

牢狱里安静了起来，连裕王都没有再追问卫作然的母亲。

“为了你，我放过他。”

傅青淮猛地抬头，她不敢置信，却又满心感恩。

“他会活着离开京城，东厂牢狱里，会有一个自杀而亡的裕王。”

裕王的眼中汹涌地绽发出能活着的希望之色。

然而没人看他。

卫作然轻抚了傅青淮的脸，“如此，你还满意？”

手上被泪打湿，傅青淮心中好愧疚，愧疚得说不出话来，满心只想着自己往后对卫作然好一点，再好一点，把所有都给他。

“谢谢你。”

卫作然勾起唇角，“我说过，往后你有所求……”

我来做你的神佛——傅青淮在心中默念。

卫作然阻止了裕王谋反，对江山社稷有功，

为了自己，他违反圣命，甚至愿意放下母亲被杀的仇恨，放裕王一条生路。

傅青淮从前在甄氏面前说，世间没有人比卫作然更好，是为了让她放宽心，而刻意坚定的，可是现在——哪有什么刻意？

真的没人会比他更好。

她转身对裕王轻声道：“爹——这是我最后，也是第二次这样叫你，你同我母亲给了我性命，而今卫提督替我还给你，我做回傅家嫡长孙。

“从今往后，你跟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望你以黎民社稷为重，珍重性命，不要再起歹心。”

裕王紧握拳头，面上无动于衷，“你这样甘心雌伏于阉人的儿子，不要也罢！”

卫作然将傅青淮带了出去。

“回大理寺吧，你今日来东厂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傅青淮忍不住扑进他怀里，“你怎么可以到了这个地步还在为我着想？”

好到让她无以为报。

“因为你是我最珍视的宝贝——青淮，我不允许有任何事情破坏你对我的感情，我要你永远属于我。”

傅青淮双目盈泪仰头看他，再开口声线颤抖，目光里有种朝圣的坚定，“我永远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