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上，太子也在。

傅与律心里乱得很。

傅青淮一失势，就有人开始针对他了，不过皇帝还是偏向傅青淮的，愿意给他机会，在朝堂上自证清白。

可侄儿跟卫作然却……

今日这一趟，傅青淮的结果是什么样，难说。

“草民携妻子，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冬日里衣裳穿得厚。

傅青淮跟魏婴同穿一身白衣。

可傅青淮瞧着，都比一旁的魏婴还瘦了。

皇帝还是宽慰了她几句才言明正事。

“民间流言不实，乃有人恶意中伤。”

皇帝似笑非笑，“那，梁爱卿，上来说话。”

梁煦归的脸没好，现如今还有痂，这让他跟以往谦谦君子的形象相去甚远。

傅青淮心里没慌。

尽人事便了。

若不成，也不过一死而已。

反正傅家前世的命也是满门抄斩，她能改变什么？

母亲还是死了。

人就是拧不过天的。

想到这里，傅青淮反而凉凉笑了起来。

梁煦归看她一眼，跪地跟皇帝请安，平身后，直言：“民间流传并不是空穴来风，傅青淮女扮男装，乃是微臣耗费几年才查出的真相，此人欺君犯上，实乃胆大包天。”

皇帝平静道：“梁爱卿控诉，可有证据？”

“微臣经久调查，可傅青淮此人奸猾至极，我始终拿不到证据，却也不想此人继续蒙骗世人，但假的始终是假的，她或许露出破绽，才有民间流传一事——证据是没有，只要容一个宫人过来验身，便可知晓。”

满朝上下看着傅青淮，她却仍旧平静。

梁煦归不由得心中纳罕，她为什么不慌？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

“傅青淮，你可有何要辩驳的？”

“梁煦归追求我多年无果，愤而污蔑，流言到底是怎么出来的，他心里最清楚，草民问心无愧。”

皇帝授意梁煦归直接回应，不再请示，他便反唇相讥起来。

“你倒是满口胡言，纵使我不爱红妆，可我早知你跟卫作然关系匪浅，又怎么想要追求你这种虚伪文人？”

傅青淮淡淡看他，“因为你比我更虚伪，怎么，要么当着满朝文武和陛下的面把所有的事情摊开说，你敢吗？”

“我有什么不敢！”

“好！那你的脸怎么伤的？”

“在家研制机关所伤！”

梁煦归心道西厂的人不可能为傅青淮作证，她能有什么证据证明？

傅青淮知道，他敢说出来，应对之策便已经无懈可击。

“可有人证？”

“我梁家仆从皆是人证。”

傅青淮轻笑，“那你发现我是女人，可有人证？”

“这等要命的事，若有人证我便揭发你了，何必等到如今！”

“可你想强暴我的事，我却有人证。”

这一下，满朝哗然。

梁煦归心里也慌，可是他看见傅青淮那平静的表情，心里不甘极了，于是也淡定几分。

“以为扯得这般离奇，就能转移视线？谁知道你的人证是不是受了你指使。”

“那你的脸伤，谁知道你家仆从是不是受你指使呢？

“我参加会试，你追到我身后；参加琼林宴，你硬要跟我喝酒；我在大理寺任职，你追到大理寺；就连去年元宵群臣宴，你也故意坐在我身侧。

“这些都是事实，我避之不及，而他人有目共睹，你是怎么说得出自己不想追求我的？”

梁煦归心微沉，他没料傅青淮竟然敢完全不要脸了。

她总归还是个女人的啊！

“当真巧舌如簧，我只是想接近你，搞清楚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傅青淮笑了下，“哦，我明白了，所以在西厂大牢，你是故意扑过来撕我衣裳，想要确认我到底是男是女吧？”

“你——”梁煦归气得脸红，“满口胡言，你当真不要脸！”

“梁大人，是不是真的，把西厂厂卫找来不就清楚了吗？”

“你怎么敢？”

“我为什么不敢？”

“看来你是已经跟西厂串联好了！”

“我还不知道自己一个小小推官，竟然能得冯提督青眼。”

扯这些是没用的，况且傅青淮方才说的话也确实是事实。

她是真想鱼死网破，什么都敢说了！

梁煦归干脆道：“陛下，我或许从前对傅青淮抱有绮丝，但那是因为在族学时，她一副可怜相，我心有不忍，这事想来她傅家人都清楚。”

他顿了顿，“感情一事，我早便忘记，更不想在如此庄严的地方言说这些，可是傅青淮却如此寡廉鲜耻。

“本就是过去的事情了，况且一个巴掌拍不响，她却想以此来泼我脏水，染黑我的证词……”

“啪——”

梁煦归被打偏了头。

奉天殿里，只有炭烧的滋啦声。

谁都没料到傅青淮竟敢在皇帝面前这么大胆子。

她看都不看皇帝，讥讽仰头，盯着梁煦归，“一个巴掌响不响？”

“陛下，傅青淮殿前失仪，蔑视朝纲！”

“陛下——”

“陛下！”

众臣纷纷出列指责傅青淮。

傅青淮笑出来，彻底不管了！

“你们一个个道貌岸然，自己满屁股屎擦不干净，就盼着把别人也拉下水，说我不要脸？你们他娘的除了好事什么都干，除了脸什么都要！

“瞧瞧自家库房吧，想想安州地龙翻身吧，饿殍遍地，都要吃人肉了！那是老子豁出命办的，你们六科在干什么？干什么！

“拿着每年不过百两的俸银，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衣裳，从前朝干到现在能做几身？”

傅青淮整个人疯了一样，指着群臣开骂。

“是，卫提督是跟我关系匪浅，那是因为卫提督只忠于陛下，我只能信他，我求着他帮我，求着他护我，因为谁动了你们的利益，谁就该死，你们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为什么满朝没有一个敢帮我啊，连我的亲二叔都要避嫌，为什么啊！”

“你们的罪，孽海滔天！我愧对陛下、愧对百姓，做不了那青天，可我收不了你们，老天也是要收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今天就算是死——”

“夫君！”魏婴扑过来，哭着抱住她，“你不能死，就算不想着我，也该想想我肚子里的孩子！”

傅青淮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