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挟。

这天底下敢挟皇帝的人，下场都不怎么好。

封清歌用一句话将蒋家武，乃至整个蒋家推到了摇摇欲坠的高台之上。

却没有任何人能够指责她。

因为蒋家武话语本来就带着以功要挟的意味。

“杀人不见血。”

封于明悄然声音飘入耳中。

脊背挺直站立的封清歌脸色肃然，坦然接受各种视线洗礼。

脑子，不是她逼着蒋家武丢的。

话，亦不是她拿剑架在蒋家武脖子上，让他说的。

此事与她何干？

最多不过是大度让丽妃解除禁足而已。

“蒋家武，你当真以为朕离了你们蒋家不行是吗？”

皇帝平静至极的声音，不带一丝怒意。

蒋家武是莽夫，但不是真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臣近来忧心东南水域之事，失言冒犯！”

看着扑通一声下跪的蒋家武，封于禁眼神就像是一口枯井，泛不起一丝波澜。

“既知失言，便回去好好反省，明日起不必来上朝了。”

蒋家武心中不甘，但也只能叩头谢恩。

“父皇，流寇之事为重。”

封清歌劝道。

“皇兄可以让蒋将军戴罪立功。”

封于明也附和了一句。

两人虽然没有明说，但都表明了求情之意。

封于禁目光在封清歌和封于明身上停留了片刻，道:“蒋千户，今日便收拾东西给朕滚回东南去。”

一句话，将蒋家武从正三品直接撸到了从五品。

蒋家武兄弟二人还未反应过来，封于禁有下了一连串的命令。

“景国公独子景澜，平乱有功，今日起承袭景国公世子之位，以骠骑将军之名，代朕出巡东南水域，监管此次流寇之乱。”

“他所言便是朕所言，若有违背者，以叛国罪论处。”

封清歌眼神一凝。

虽知会有这么一天，但真的来临之时，心底还是止不住涌出寒意。

昨日景澜明明未曾露出破绽，父皇为何会将人调走？

父皇，到底是想要防备她？

还是想让她拥有自己的班底？

种种念头在脑海中划过，封清歌捏紧了手掌，脸颊没有丝毫情绪变化。

就好像此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一直观察着她的封于明，心中有些佩服封清歌的定力。

“臣代小儿谢主隆恩！”

“景爱卿平身，圣旨会送到国公府，让景澜收拾好即日起程。”

这是打定了主意，让他们没有任何见面的机会。

景国公侍奉封于禁数十年，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但他们景家不仅是大臣，更是皇帝的影子。

就算圣上今日让他回去杀了儿子，他也不会有一丝怨言。

“臣领旨。”

凤眸明暗变换，封清歌突然对着龙椅上的封于禁行礼。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封于明皱眉看着封清歌。

她不该如此冲动才对。

看着女儿严肃的神情，封于禁沉默片刻，道:“讲！”

“丽妃娘娘是蒋老将军唯一的女儿，入宫多年也未曾犯过大错，此次是她年少轻狂无知而为。还望父皇原谅她一次。”

丽妃禁足的原因可不是秘密。

封清歌刚才和蒋家不对，众臣有目共睹。

她竟然会为丽妃求情，当真是匪夷所思。

不愧是让他栽大跟头的丫头，好一手祸水东引的卖人情。

封于明心中兴味浓郁，站在一旁开始看戏。

“朝堂不谈后宫之事。”

封于禁也没想到女儿的要求会是这个，语气缓和了不少，但明显不准备松口。

“父皇，家事国事，事无大小。”封清歌声音温和，道，“儿臣只愿我朝军队能少些伤亡，不要让父母无子，妻子无夫，儿女无父。”

此话一出，许多人在心中感叹封清歌的心胸宽广。

还有一部分在心中感叹，蒋家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这么一个手腕城府皆不输于其他人的受宠公主。

还有一人，脸色煞白，就差当场昏过去。

而这人就是蒋家二子，蒋家斌。

蒋家武被留在京城是做事太冲动，蒋老爷子担心他在东南水域坏事。

蒋家二子留在京城，除了因为他身体向来不好外，大多是为了给他这个不靠谱的大哥擦屁股。

但今日之事，已然超出他能够善后的范围。

蒋家斌神情绝望地看着还不知事情严重性的大哥。

心中恨不得今日离府之前，下药将大哥迷晕。

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这一说。

目光转向明明还不到及笄之年，却三言两句把蒋家多年努力化为虚无的长公主殿下。

蒋家斌甚至有跪地求饶的冲动。

但在金銮殿之上，他不能这么做。

“既然荣庆有心，朕便满足你。”

封于禁实在不想在朝堂上过多讨论后宫之事，说完之后便看向蒋家兄弟二人。

“莫要忘了将此话带给蒋老将军，不要觉得朕亏待了你家女儿。”

蒋家斌此刻嘴唇已经惨白得像是一张纸，但还是要硬着头皮领旨谢恩。

封清歌看了一眼他瘦弱到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的样子，微微摇头。

蒋老将军一共四个嫡出孩子。

丽妃有野心没脑子，蒋大易怒没脑子。

蒋二有本事但心思重，身体太差。

蒋三倒是个好苗子，可惜这次要少条胳膊。

蒋家，要是没了蒋老将军，恐怕要倒。

这次景澜去东南水域也好。

那里日后就是她的。

封清歌眼眸微冷，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当一个漂亮至极的花瓶。

东南水域之事讨论到此处，除了将景澜派出去，并无其他定论。

但封于禁似乎不再关心此事，直接让安德海询问还有谁要上奏。

皇帝心情不好，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自然不会有人触霉头，更何况如今除了东南水域之事，确实没有其他大事。

安德海唱喏退朝，封清歌随着大臣一同离开。

刚走出大殿，就被封于明叫住。

“大侄女，好手段。”

“五皇叔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心里知道就好。”封于明乐呵呵看着封清歌，和早上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判若两人，“只是日后要和景家那小子分居两地，大侄女莫要太过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