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陆启的好奇，顾昭只是莞尔一笑：“陆大人看得没错，那是我的一个江湖朋友。”

陆启眼睛大亮。

当时他藏身在城墙上的暗处，只能看见并不明亮的月光下，一个女子的身影飞掠而过，但就是这么惊鸿一瞥，已经让陆启惊为天人。

如今听到何县尉说这是他的朋友，陆启忍不住问道：“她做了什么，让那些东昊士兵紧追不舍？”

东昊人并不是傻子，相反，在他们野蛮严酷的表面下，是残忍狡猾的心。

他们在弱小蒙昧的时候，知道蛰伏学习；一旦实力增强，就开始对曾经如父如兄的北安露出了獠牙。

东昊军方有很多人，都将《三国演义》和《孙子兵法》奉为圭臬，随身携带研读不倦。

能够担任这次南下先锋，这次东昊将领不应该愚蠢到看不出来这是诱敌之计才对，可是他们就是被一个女子引得疯狂追击，一头撞进了石城外的包围圈中。

陆启太想知道这个女子是怎么做到的了。

“她斩了熊本英杰的首级！”嘶哑的男声在空中响起，两人眼前一暗，月光被张开的披风遮住大半，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空中落下。

不用看那张恶鬼面具，陆启就已经听出了来者是谁。

他连忙站直了身体，对着来人躬身行礼：“下官见过励王殿下！”

励王抬起下巴，随意地对着陆启点了点头，目光却盯在顾昭身上：“告诉本王，她是什么人？”

他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急切，目光凶狠，仿佛顾昭如果胆敢拒绝，他就会采用某种暴力手段来得到答案一样。

顾昭犹豫了一下：“王爷，这个我不便透露……”

励王哼了一声，向前一步，整个人逼近了顾昭面前：“看来，你对本王还不太了解！”

陆启连忙打圆场：“王爷请稍安勿躁，让我来跟何县尉说。”

励王瞟了陆启一眼，冷冷说道：“何县尉，我是看在小丫头的份上，才对你这么客气。”

“但是你如果不识抬举，就别怪本王下手狠辣！”

陆启拽了拽顾昭的衣袖，低声说道：“何大人，你不要跟王爷对着干啊！”

顾昭有些想笑，却做出一副死脑筋的样子：“我虽然不算什么，但也是朝廷命官，难道他还能真的对我动手不成？”

陆启无奈地扶着头：“你在北疆这么久，难道不知道王爷的为人？”

当初在上京城，励王的刀下可是什么贵人都有。沈阁老被他腰斩，郑大将军被他灭门，励王何曾有过丝毫的犹豫？

像眼前这个小小的县尉，又怎么会放在励王眼里？只怕是抬抬手指头都能把何县尉按死！

顾昭仍然一脸倔强：“那是我的朋友，她是为了帮我的忙才出手的，我怎么能把她出卖给励王？”

陆启又想叹气，这个何县尉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固执了。也是，如果不是性格固执，怎么会守着这么一个小小县城，六年死战三次，都不曾退却呢？

站在一边的励王淡淡地说道：“本王找她并无恶意，只是有事情想要询问罢了。”

陆启连忙继续劝说：“以励王殿下的身份，能给你解释这么一句，还不够吗？”

“能够得到励王殿下的青睐，对你的这位朋友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啊。”

顾昭似乎被这个理由打动了，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城墙下方响起一阵脚步声，江原带着一队求死军赶了上来。

他们还押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东昊俘虏。

一个是面如死灰的熊本承志，另一个则是半张脸都被白布裹着的东昊先锋队副将。

“何县尉，咱们又见面啦！”江原笑得十分开朗，一下子就打破了城墙上压抑的气氛。

他走到近前，对顾昭很随意地说道：“这是东昊军队里身份最高的两个俘虏，给你们送过来了。”

陆启看了看励王，看了看这个穿着求死军军官服饰的青年，又看看顾昭。

很显然，人家求死军把这么重要的两个人形军功送过来，冲的是何县尉的面子，而不是他这个邕州郡守来的。

虽然当初联系求死军是陆启去的，但是在求死军的眼睛里，何县尉跟他们更亲近？陆启若有所思。

顾昭露出了愕然的神色：“这，这是求死军的战功，何某怎么能收？”

江原伸出手臂，搭在顾昭肩膀上，低声说道：“何大人，我们王爷找那位刺杀熊本英杰的女子有重要的事情，你就看在咱们的情分上，告诉我们王爷，怎么才能找到她吧。”

熊本承志的脸肿得老高，在灯光下，隐隐还能看到手指印，看起来是被人狠狠抽了耳光。

他原本神色木然，但是一听到这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是易兰素香刺杀了自己的父亲，但是刚才被提审的时候，励王和求死军的反应却告诉他，这其中似乎还有什么他不了解的内情。

难道刺客不是易兰素香？

顾昭叹了口气：“好吧。”

江原顿时眉开眼笑，拍着顾昭的肩膀说道：“好兄弟，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尽管通知我！”

顾昭摆了摆手：“其实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和真名，我只知道，她是在五年前出现在北疆的。”

励王高大的身影一下子绷紧，双目紧紧盯着这个何县尉，生怕漏掉他说的任何一个字。

“我碰到她的时候，她刚刚杀了一小队东昊游骑。她戴着白色面具，穿着红色长袍。面具底端画着火焰图案，长袍背心绣着火焰组成的凤鸟。”

“我问她是什么人，她让我叫她涅槃。”

励王的眼睛闪过黯然。

涅槃……死而复生……这不就是阿昭的经历？

熊本承志突然大叫起来：“涅槃，她竟然是涅槃！”江原头也没回，一脚把他踢得倒在了地上。

“她告诉我，只要是杀东昊人，就可以找她。”

励王的大手按在城墙上，手背上的青筋高高迸起。是了，她如果没有死，肯定也跟自己一样，对东昊人恨之入骨。

“所以这次诱敌，我就想到了她。”

顾昭缓缓说道，“她听了我的计划之后，笑着说，只要将熊本英杰杀了，提着他的脑袋，熊本承志就肯定会追着她不放。”

“没有了熊本英杰的约束，副将根本拿熊本承志没有办法。”

“她会将这支先锋队引入埋伏圈，其余的就靠官军来解决了。”

励王的身体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这种看透对手性格为人的能力，看起来不可思议，却正是他的阿昭所擅长的啊。

只是为了诱敌，用自己的性命去赌博，阿昭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受到刺激了吗？

顾昭垂着眼睛，神色如深渊不见水波，“方才我来之前，她已经将熊本英杰的首级送到了我家门房。”

“至于她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了。”

励王终于控制不住，嘶声说道：“告诉我，怎么联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