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何筝眼中的水光，顾昭连忙岔开话题：“祖母，今天邕州军和求死军设下埋伏，五千东昊先锋军全军覆没。”

她露出骄傲的表情，“这可全都是靠你孙女的计谋和执行，你说，我厉害不厉害？”

何筝横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是瞎子，这么大的动静我看不见听不见？还用你来告诉我？”

武嬷嬷笑着拆台：“别听夫人这么说，其实她一晚上都没睡，就是担心小姐你哪里有什么疏漏，好及时给你修补。”

“但是到了最后，咱们的人就是放了几支箭，其他的什么也没帮上。”

武嬷嬷看着顾昭的眼睛里满是慈爱和自豪，“之前几次打退东昊进攻，小姐还要调动擒龙会的很多人手。这一次却主动出击，拒敌于城门之外。”

“城里的中元节超度法会照常举办，城外却已经将来敌全部歼灭。这种手段，已经能超越夫人了。”

吴嬷嬷跟着她一块儿夸顾昭：“对对，这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何筝指着她们俩：“两个老货，你们这是嫌弃我老了不成？”

两个嬷嬷都是跟了她几十年的人，怎么不知道这个时候何筝其实比她们还欣慰？

武嬷嬷调侃道：“哎，夫人你都当上太祖母了，还不肯服老吗？”

何筝伸手拍了顾昭的背一下：“都是你这个孽障，明明是在说你，怎么扯到了我身上？”

顾昭急忙叫屈：“我做什么了？”

何筝又给了她一下：“别跟你祖母打马虎眼，你把涅槃这个身份抛出来，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顾昭嘿嘿笑道：“我都说了，就是想要把秦行烈引开，不能让他一直盯着咱们家啊。”

虽然说何家院子里，每个看起来普通的老仆都有可能是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秦行烈的人手混不进来，但是如果让他们盯得时间长了，说不定就能找到什么破绽。

而且好不容易回到家里，顾昭能卸下易容，清爽一下，结果却因为担心秦行烈闯进来，每天都提心吊胆的，这日子还怎么过？

用涅槃的身份把他引开，才能让她们的生活重归平静。

何筝却不是那种没有见识的老太太，她瞪着顾昭问：“你以为那秦行烈是个傻子？不给出点说得过去的证据，能把他引开？”

“你可不要弄巧成拙，反而引火烧身。”

顾昭嘻嘻笑着靠在何筝身上：“所以我打算，亲自往斗川关去一趟。”

这一句话让房间里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斗川关千百年来都属于中原政权，直到七年前的正月十五，才被东昊偷袭成功，抢占了这个雄关。

东昊这个弹丸小国之所以敢派出先锋队南下，就是因为他们占领了斗川关这个北安北大门。

现在的斗川关就是东昊入侵的第一站，他们肯定全力提防北安夺回斗川关的举动。

武嬷嬷急呼道：“小姐，你这个时候去斗川关，太危险了！”

吴嬷嬷也跟着说：“为了引开励王的注意力，去冒这么大的风险，不值得！”

何筝的脸色反倒平静了下来，她静静地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孙女，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顾昭，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老实说吧。”

顾昭坐直了身体：“祖母，你可真是个女诸葛，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搞事？”

何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们不是说你像我吗？那我怎么会猜不到？”

顾昭大笑起来：“也就是说，如果是祖母年轻的时候，也会跟我一样，去斗川关搞事啊？”

看着三个盯着她不错眼珠的女人，顾昭心中一片柔软。

她站起身来，在罗汉榻前的地面上踱了几步，严肃地说道：“斗川关一天在东昊人手中，他们就一天不会放弃入侵北安的野心。”

“所以我想将斗川关拿回来！”

两个嬷嬷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不过很快又忍不住带上了担忧：“拿回斗川关，确实能将东昊人关在国门之外，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但是东昊人也明白啊，他们不可能不提防的！”

何筝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顾昭，等着她接下来的解说。

她知道，这个孙女看起来行事冒险，但是实际上却都是经过仔细思考筹谋的。

胆大心细，是顾昭以涅槃的身份活动了这么多年，杀了那么多东昊人，却始终没有失手的原因。

“那年，东昊人拿到了青龙卫提供的斗川关布防图。”

“他们提前派人混入斗川关中，等到正月十五，斗川关将士过节放松警惕的时候，突袭兵力薄弱之处，接应关外伏兵入内，发动攻击，杀死了王铁心，占领了斗川关。”

巫嬷嬷从门外走了进来，她正是今天晚上负责策应顾昭的人。

作为当初在上京城中充当何筝眼睛的人，她对当时朝野发生的很多事情非常了解。

“如果小姐你想要夺回斗川关，正面进攻显然是不行的，只能像东昊人一样，里应外合。”

“混进斗川关容易，毕竟咱们也有人在里面，但是接下来呢？谁来配合你杀掉那些东昊士兵和将领？”

巫嬷嬷的表情比武嬷嬷和吴嬷嬷都严厉，“难道要让擒龙会冲上去，跟那些士兵同归于尽吗？”

顾昭摆了摆手，狡黠一笑：“巫嬷嬷，你怎么把励王和他的求死军给忘了？”

巫嬷嬷一时语塞。

吴嬷嬷却已经笑了起来：“这倒是，励王自己送上来，小姐为什么不能顺手用一用？”

顾昭轻声一笑：“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何筝他们几个都是老江湖，顾昭把计划拿出来跟她们讨论了一个多时辰，修补了一些漏洞，直到天都亮了才确定下来。

……

熊本承志听到墙壁上有规律的敲击声，原本不想理睬，但是对方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竟然敲个没完。

到最后，熊本承志不耐烦地压低了声音：“敲什么啊，敲敲敲！”

隔壁顿时传来了嘶哑的女声：“你，你是熊本君吗？”

熊本承志震惊地问：“你是谁？”

在北安的大牢里，竟然还有人认识他？

嘶哑的女声同样震惊地问道：“熊本君，你怎么会在这里？熊本将军呢？外面怎么样了？”

熊本承志想到了一个名字，只是想到这个名字，就让他恨意勃发。

“你到底是谁！”

嘶哑的女声力气微弱：“我是易兰素香啊，熊本君。”

“啊啊啊啊！”熊本承志猛地站起身来，举起手臂上的木枷用力地砸在墙壁上，“易兰素香，你为什么还没有死！”

“你是个胆小鬼，你是个叛徒！你害死了父亲，害得熊本旗五千先锋队全军覆没！”

“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易兰素香大惊：“熊本君，我没有背叛王上！我一直保守秘密，根本什么也没有招认！”

“我从中元节那天就被关押了起来，心里一直非常担心先锋队的战斗，我怎么会害得先锋队覆没呢？”

被熊本承志的动静惊动，一脸横肉的狱卒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打开牢门，狠狠抽了他一顿。

熊本承志被打得不停翻滚惨叫，心中更是把北安人恨入了骨髓里。

等到狱卒走了，熊本承志还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墙壁角落里发出了细微的声音，熊本承志小心地爬起来，掀开角落的稻草，发现下面竟然有一个指头粗细的小洞，通向易兰素香的牢房。

一个小小的纸包从小洞中被捅了过来。

打开纸包，里面是白色的药粉。

熊本承志一闻就知道，这是军中常用的金疮药。

他没有作声，缩在角落里，静静地给自己抹药。

他要好好活着，要想办法逃出去，要给父亲和熊本旗的族人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