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野战纪」

第0001章 林海中的小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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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纷纷扬扬,从地到天,一直连接到极北林海上空的重重瘴云。

风,无处不在,呼啸着卷起晶莹雪沫,覆盖矮丘巨石,改变了大地形貌。

在一片主要由树干亮白的银针寒冰木组成的林海中,寒风如刀,呼啸着掠过,百草尽折。偶尔有几株七叶冬青藤顶着白雪,缠绕在银针寒冰木的树干上,藤上还有少量鲜红的浆果。它们与埋在雪中的草芽以及土中的一些植物根茎,为冬季仍然活动的食草兽类提供了食物。

从森林边缘地带前进约莫二十里,一片低矮丘陵之南,几眼温泉与溢出的温水溪流附近,有一座稍稍露出地面几尺高的雪堆,不注意看,根本不知道那是用粗壮而防腐防潮的银针寒冰木搭建而成的小木屋。木屋一大半埋在地下,小半高出地面,想来是要对抗长达半年的寒冬与大雪,也更加隐蔽。

屋内一座独立的壁炉中,几块堆在一起、大小不一的黄闪烈焰石正在燃烧,那是品级不怎么高的一种可燃矿石,燃烧会发出少量烟气,热力足够用来取暖,用来炼器炼丹就差点。后两种场合,需要品质更高的无烟红闪烈焰石或者紫闪烈焰石了。壁炉前的烤架上,几块多棘地龙兽的腿肉正在滋滋冒着油泡,偶尔滴下几颗晶莹的油滴,骤然爆发出一阵诱人的香气。

壁炉内火焰腾腾,夹着淡淡烟气,打着卷,旋转着冲向壁炉的烟囱出风口,从壁炉连着屋顶的烟囱排出,新鲜空气源源不断从墙壁暗藏的通风口补充进来。

多棘地龙兽是银针寒冰木树林里多产的一种穴居兽类,个头中等,灵智未启,攻击力不高,却肉质鲜美,经常成为山林游客的狩猎对象与美食。如果不是防御力和警惕性高,又兼易于成活,这种兽类早就被吃光了。

彤红的火光照在一位身材消瘦的黑袍文弱少年背上,也照亮了他手边的青玉酒壶和浮在空中的一片异种灵植大叶幻境莲叶。黝黑平滑的莲叶闪着点点星光,其上现出清晰的符文和图形。

黑袍少年名叫况野,今年十五岁,是联邦北郡雷尼尔城百药堂的一名学徒。几天前,受药堂老板特里之命,在生意清淡时,临时加入一队探险者到万里之外的北郡采摘当地特产的七叶冬青藤与金斑豆木根。

这两种草药产量较大,因此并不贵重,但在方剂中用得多,且产地遥远,市面上经常不易买到,常有断供风险,趁生意清淡时派个人去采摘一些回来囤集起来,自是一举两得。

本来特里老头安排的是前门揽客与介绍各种药材的小胖子多诺万,想他为人活泛,可堪此任,许诺只要不空手而返、必赠白银十两。小胖子听说有十两白银可拿,相当于十个月的小厮薪水,第一个想起的就是穷哈哈的发小兄弟况野,念他本来自幼衣食无忧,十岁时亲人突然失踪,家产被来路不明之人霸占,自此一落千丈,寄居在同为穷苦人的多诺万家,生活颇为不易,机会让给他更好。毕竟自己还有个家。

多诺万便对老板提出,不想去万里之外的苦寒之地,正好药堂常驻丹师申公烈请假访友去了,学习医药知识兼为丹炉司火童子的况野闲着,由他去更加合适。

特里老头一想也对,况野除了瘦了点、耐寒能力或许比小胖子差点,但他是个沉稳细致的人,也适合完成这个任务。特里便将任务交给况野,又交给他一个小小的储物袋用来装收获的草药。

况野心知小胖子让出任务并非偷懒,而是出于朋友情义,自己也的确空闲无事可做,便允诺下来,心想完成任务回来就送给小胖子一枚聚气丹,正是小胖子早就看中、但囊中羞涩买不起的小阶段晋级辅佐丹药。

而特里和小胖子多诺万都不知道的是,况野答应北行采药,其实还另怀目标,想要顺便完成另一件事。况野小的时候,他父亲况战曾有一次郑重告诉他,在离极北森林最近的冰雨镇正北方向,进入树林二十里,温泉之东、矮丘之南,有一座他父亲——也就是况野的爷爷——留下的小木屋。况战所他小时候去过,让况野以后有空去看看,并留给他一把黑铁钥匙。

无巧不成书,就在特里老头将极北之行任务交给况野的当天,雷尼尔城来了一个要去极北林海狩猎的“无情”狩猎团队,团队的草药师老吴在小镇自由行动时得罪了当地一霸“净街虎”、城主公子柏必德,被众家奴一顿饱揍,伤情颇重,经人指点来到百药堂买药疗伤。

在购买疗伤药时,“无情”团队成员小声愤愤声讨,说柏必德打伤药师老吴不说,还扬言在城里看见他们一次打一次,实在欺人太甚,这下他们的队伍少了一人,去北方寒林狩猎的任务也要受到影响。

狩猎团团长制止他们闲谈,但那些闲话刚好被小胖子多诺万听见。小胖子眼珠一转,报知老板特里,建议让况野正好加入他们队伍,一道北去。

特里也觉得此计不错,便承诺可以让“无情”狩猎团队留下老吴在此养伤,作为交换,希望他们的团队带上况野一同出发,因为况野也能充当他们的随队药师和医生。

团队长是化气期女战士蓝发尼基,她见况野年龄稚嫩,有些将信将疑,但特里提出条件不错,她便以常见跌打损伤金创骨折等救治问题来考问况野,都被况野完美解答。尼基又见况野态度诚恳,稳重细致,于是接受况野补为组员。

事不宜迟,况野简单收拾点东西,拿了原本为老吴准备的长途飞梭往返信符,一行十人第二日立马启程。经过五天飞行,飞梭到达北方重镇铁峰城,气候已经寒冷。十人再换小飞梭,一日便到冰雨镇。

到达冰雨镇后,天气已经天寒地冻,团队找个小客栈住下。团长吩咐休整一天,各人可以自由活动,愿意在镇子上逛逛也行,也可自行购买一些必要武备给养,也可以在客栈休息,第三日早间在客栈外集合,再徒步进入森林。

况野于是跟团长告假,说有事要办,后天一大早必到集合点,不会耽误团队任务,便在镇子上转了一圈,找准方向徒步去了森林。

二十里路,一路朝北,林木密集,雪深及腰。沿途均是白雪皑皑,见不到什么有价值的药草与兽类,是以采药者与狩猎者均鲜少涉足此处,竟成了紧邻小镇的人迹罕至之地,荒莽无路。

况野深一脚浅一脚地涉雪直行,有时候还对付要缠住脚或者勾住衣服的枯藤与荆棘,颇费体力与时间。他一路以匕首在树上作记号,确保万一来的足迹被雪覆盖,还能循记号返回。

半个时辰过去,况野来到了一处所在,眼前豁然开朗,却是林中空地。只见重重瘴云下,一片光秃秃银色树木组成林海。近前有个大雪堆,高不及一丈,方圆两三丈,其上并无树木。紧邻其北是一座数丈高、方圆十余丈的馒头状矮丘,其上覆雪,偶有枯草探出雪面,亦无林木生长。其左十余丈,有温泉三眼,分布如品字形,高出地面约三尺,构成三个小池,水面袅袅白烟随风舞动,泉水偶尔沿着池壁外溢,流入旁边一条蜿蜒小河。

况野歇息片刻,脚踏深雪走上矮丘四望,却没有看见什么木屋,唯见矮丘下雪地中踏出一条兽道,迤逦没在密林深处。

况野感觉奇怪,难道时间太久,木屋已经风化殆尽,又或者自己没有找对地方?

正思量时,忽听得远处一阵野兽嘶叫哀嚎声,声音渐近。站在矮丘顶部的况野立即俯身蹲在雪中,屏息下望。只见一头脖颈流血的多棘地龙兽,踉踉跄跄狂奔而来,到得近前,长吐一口气倒毙丘下雪中。

况野大奇,却见一道白影从多棘地龙兽身旁雪堆中电射而出,嘴角还有血迹,原来是一只通体雪白、脊背上隐约有一道金线的半人长、圆滚滚的貂儿。那貂颇为彪悍,举起利爪,破开龙兽肚皮,便开始啃食尚未死掉的地龙兽内脏,片刻之后停了下来,应该是已经吃饱。

满头满身鲜血的貂儿出来之后,在雪地里反复打了几个滚,把身上弄干净了,又仰头凸肚,两只乌黑晶亮的眼睛四下环顾。它观察周边发现没有状况后,用尾巴扫来周边的厚厚积雪,竟把多棘地龙兽埋如一个雪堆,这才径直走了。

待貂儿走远,况野慢慢踱近雪堆,用脚拨开一点雪块,只见雪下露出一点正待凝固成冰的鲜红雪沫。再扫开一点,这具多棘地龙兽躯干完好,只是肚皮破开,内脏只剩下一半,想来那彪悍貂儿食量颇大。

看到地龙兽能被一只貂儿用雪盖住,况野突然醒悟,林中雪大,多年无人,木屋怕是被雪盖住了,岂能一眼便可看见。想来矮丘旁边的大雪堆,应该就是它了。

况野又把地龙兽尸体用雪掩了,转身走向最近的一棵树,选一根侧枝稍多的臂粗小树,砍下持作扫帚,就去大雪堆顶端扫雪。扫开三尺来远,忽然发现一层枯叶黄苔,刨开这些杂物,露出排成一片的粗壮银白色原木,其上有人为刀斧去枝的痕迹。原木紧密排列,倾斜向下,仿佛是屋顶斜坡。

况野猜他已找到木屋的屋顶了,于是转身向下继续寻找,忽然咯吱一声脚下一松,却是走过了屋顶的原木支撑,脚下的积雪便深了许多。他再向下挖,终于发现墙壁,同样是原木堆垒而成。

找到木屋了。依照常理,北方房屋开门多数在南,于是况野转到雪堆南边继续挖掘,片刻便见到一张粗糙木门,半埋在雪中。况野以手推之,木门丝毫不动,居然还有生出一道白蒙蒙光膜,稳稳将他的手拒开。

况野细看积雪,有点古怪,这些积雪只是掩盖着木门,却没有接触到门上。况野把积雪全部清开,却见门高仅三尺。即使打开,成人也需躬身方可进出。门板之右,有一个黑黝黝暗淡无光的金属方盘,凸出木门平面大约半寸。盒子上饰有两条对称缠龙纹路,张嘴伸爪,造型古拙。龙首高昂,双目好像盯着金属方盒正中一孔,貌似锁眼。

况野取出黑铁钥匙,伸向铁盒,这次没有光膜阻挡。他将要是顺利插进锁孔,听到门锁哒的一声响,第一步对了。

忽然金属方盒上的两条龙纹双眼一亮,眼中各发出一道红光扫过况野脸面,接着龙嘴中闪电般射出两根细刺,在况野手指上一探即回。况野吃了一惊,连忙收回手指查看,但见两个针尖大血珠,却是不痛。他捏住手指,再看金属方盒,却无异样,只是心中纳闷,一个小木屋为何如此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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