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行驶了大概一个多钟头的时间，一路上都很少有减速的迹象，应当是大部分人此刻都团聚在家中的缘故。

去年的这时候，自己在哪里？

陈清明在心中默默地问了自己一声，却不愿意去想起，也不愿意去回答。

那是在营里面与众人度过的，也是自己最快乐的一个新年。

为什么在这样的日子里，自己反而不会像别人一样，思念家人呢？

大概是因为老陈家，向来都没有把过年这个传统日子当回事吧？

最起码那个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的母亲，就从未曾在年夜饭上出现过。

陈清明的沉默，被很好地理解为一种迷茫与恐惧。

车辆在通过某处关卡的时候停了下来，司机提供了证件，与岗哨执勤的战士互道了一声新年快乐。

随后车辆开始颠簸起来，大概持续了十五分钟左右，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摘掉了头套，陈清明已然是穿越了边境，来到了南瞻部洲的境内。

大晚上的一片黑灯瞎火，干枯的黄土地在车灯的照耀下，尘土飞扬。

被拽下车后，两名大汉丢给了他一个储物袋。

“这里面是足够你一个月的食物与饮水，另外还有一张土元国国都里的屋契。”

“至于你被收缴的那些东西就不用想着拿回来了，先去国都呆上一段时间，房子里院大槐树下面有个密室，藏了不少的修炼资源和物资。”

“以你筑基期的修为，拿着这些东西留在北境倒是能过得安安稳稳。若是去往中土闯荡，以你的天赋，未来应该也会有所成就。”

“但总之，不要再踏回龙国的国土了。”

其中一名大汉冷冷地和陈清明说着，面无表情，眼神也藏在墨镜之后，分辨不出半点喜怒哀乐。

此时的陈清明也只能竭力地装出一副仇恨的模样，双眼仿佛地在两人脸上来回往复，像是要认认真真地记住他们的模样。

“我会回来的。”陈清明咬牙切齿地说出了一句非常中二的台词。

“你真的以为马老能够护着你一辈子吗？”大汉冷笑一声。

老人的身体情况，已经很难继续坚持下去了。

马老这个称呼，瞬间给陈清明提供了足够的讯息。

马守义，原东部战区修真战队正指挥使。

在普东反击战中，修真战队固守阵地三天，伤亡惨重之下，收到撤退指令的副指挥陈忘川与他的两个儿子对兽潮发动了反冲击，这才为指挥使马守义与其他队员争取到了突围的时机。

“那是他欠我们家的！”陈清明仰着头，眼神灼灼地盯着两人。

“没有我们陈家，就没有马守义的今天。凭什么我陈家满门宗烈就得断子绝孙？他贪身怕死的就大富大贵？”

“他怎么不去死？啊？当初在战场上，如果换了他去死，现在我也可以厚颜无耻地去怜悯他的后人！我甚至还能照顾得比他更好更多！凭什么？”

陈清明的这番质问，算是将陈清白的反社会人格完整地展现了出来。

以至于两人明知道陈清明这番诡辩的话语漏洞百出，一时间却找不到半句合适的话来进行反击。

“算了，大过年的，不要和这种小年轻计较了。”开车的司机连忙出来打圆场。

“总之，我们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需要交代的内容也交代了。”

“你听也好不听也罢，总之你如果想要回龙国的话，自己先掂量掂量后果。”

“像你这种脑袋里只想着自己，认为所有人都欠着你什么，极度自私自利的人。更应该明白，再大的恩情，也抵不过时间的流逝，人心的变化。”

“如果不能见好就收，恩情也未必就不能变成仇恨，恰如你如今的所思所想。”

说完了这些话，司机直接拉着两名大汉上了车。

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懒得再与陈清白再多说哪怕一句废话了。

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没有办法叫一头白眼狼学会感恩。

车辆掉了头，在谩骂声中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陈清明彻底安静了下来，沉默了一会之后，突然放肆地大笑了起来。

此处应有观众，此刻应有掌声。

然而这片无垠大地不会有所回应，这一刻的陈清明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而笑。

是因为用某人的身份，说了一些自己以往想说而又不敢说的话？

还是因为此刻的解脱？

万籁无声，世间的庞大与自身的渺小不再对立，它是他无处不在的自由。

亦或者来源于无数家庭团圆相聚而产生的反差？

是讥笑世间，讥笑自己，那些未曾珍惜的过去再也无法回头？

少年人的成长，通常不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错误不能叫他们低头，吃亏也总长不了记性。

但它总是会在某个孤独的时刻，戛然而至，不再少年。

“大过年的，没必要把场面弄得这么诡异。”伴随着龚天龚地两人从黑暗中浮现的身影，显然两位教练对于陈清明方才表现出的癫狂有些不满。

陈清明倒是没有想到真的会有人来送行，而且还是这两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教练。

“主要是这个东西不得不给你，不然真的怕你熬不过追击。”龚地手中提着一个大号的如同行李箱一般的东西，金属制的外箱上，是狰狞的睚眦纹。

“追击？什么追击？大过年的，可不要开这种可怕的玩笑。”陈清明警觉无比地反问道。

“不开玩笑，你这样一个大活人从监狱里面逃出去了，如果没有上头半点反应，肯定是不正常的，你应该早有心理准备才是。”龚地一边说着，一边按下了金属箱子上的某个按钮。

随即箱子里传来了机械零件运行的声音，箱子的外壳逐渐打开，露出了一整套，黑色磨砂质感的战甲。

“这是耗费了两个月的时间，专门为你打造的，能够在筑基期使用的灵武战甲，整个龙国独此一套。”

“自带的能源系统，能够保证五分钟时间的金丹级灵能输出。同时在炼制的时候，特别加重了防御方面的功能，使用手册也在箱子里面，这几天你抓紧时间看看。”

“另外追击的任务，将由我们两来进行，追击的范围，是两国互不倾犯公约所约定的元婴级战力边界内—雁门山线。”

“你只有七天的时间去处理一些琐碎的事务，从大年初八凌晨开始，我们将以金丹级的实力为上限，无限制地对你进行追击。”

“而且为了保证真实性，上面的要求是生死勿论。”

陈清明脑瓜子嗡嗡直响，有这么拔苗助长的吗？

大过年的，真的要玩得这么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