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山间小道，一路泥泞。

雨水落在树叶上，流进山沟里。

“你饿不饿，要不要我拿面包给你吃。”

“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会乖乖的，你不要不要我。”

一个大人提着剑走在出山的路上。

一个小女孩吃力地提着装满食物的红色袋子跟在后头，一路上都试着去哄那大人不要抛下自己。

两个间隔的距离越来越远。

大人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

小女孩开始还能跟得上，两只脚“啪嗒啪嗒”踩在泥地上。

可后来，随着她喘得越来越厉害，速度也慢了下来。

我是坏人，所以，你滚啊——

彤彤没有离开，而是继续跟着爸爸。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抛弃爸爸。

因为，爸爸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这不禁让人想起了某位上世纪喜剧巨星演的某部特工电影。

不离不弃。

我知你爱我，你知我耍脾气。

只是，彤彤并不知道此时的陆封到底是怎么想的。

面对彤彤讨好式的呼喊，陆封没有任何回应，他只是提着剑往前而已，但这天地都不知道的是，他有在刻意地控制速度。

控制着一种，他看起来走得很快，却能让彤彤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依旧能跟得上的状态。

他想要用这样的方式，让彤彤在自己的视线中累晕过去。

这样，他就能带她走出大山，托付给足够可靠的人，送回江城。

而这一点，彤彤不知晓。

余光偷偷瞥向身后，陆封叹息了一声，如今他不单单只是陆封，他也是剑苍魔，经历过前世的分离，他不敢再让最心爱的人留在自己身边。

跟着他，会死。

想着，剑苍魔有些不屑那识海中被封存的那道意识的做法，万古神君又如何？

面对来势汹汹的武界和世俗三大豪门，你真的能和彤彤独善其身吗？

你真的能保护得好彤彤吗？

对方可以失败无数次，可你，只能失败一次。

你一失败，就意味着，彤彤会死！

把她送回江雨蓉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的陆封，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会说出那句话。

你滚啊！

我不滚！

脑海中，彤彤的回答是那般响亮。

“你就算打我骂我，我也不滚。”

“爸爸就是想用这样的方式逼彤彤离开你，爸爸知道自己变成通缉犯，没办法在龙国继续光明正大的活着，爸爸不想拖累彤彤，彤彤知道。”

“就是因为彤彤知道，彤彤才不会走，彤彤最危险的时候爸爸都来了，凭什么轮到爸爸遇到困难了，要让彤彤走啊！”

亭子里，彤彤将眼泪抹干，扯着嗓子对陆封吼着。

这个回答，让陆封震惊，也让前世饱尝寒冷的他，感到了久违的一丝温暖。

他笑得很开心。

只不过是背对着彤彤的。

山道上，彤彤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在亭子里下意识吼出来的那些话让自己的爸爸那么温暖，她只知道自己很累。

她用尽全力迈开小腿跟上爸爸。

泥土把裤子给打湿了。

雨水将衣服也淋湿了。

整个人像小花猫。

突然，她感觉到了口渴。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红袋子，伸手就要去拿一瓶水喝，可手刚碰到袋子，就缩了回去。

她摇摇头，掷地有声：“不行！”

“要省！”

“不能随便喝。”

从小生活在江雨蓉身边，住着别墅，锦衣玉食，彤彤哪里受过这种苦。

换做一般人，肯定是受不了。

而让人意外的是，彤彤坚持下来了，她把红袋子背在肩膀上。

然后——

仰起头。

张开嘴。

这天在下雨。

以雨为水，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这——就是流浪啊！

当一个人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那么曾经再好的生活，也不过是抛在脑后的过眼云烟。

彤彤做好的最坏的打算是：大不了，和爸爸一起去要饭。

你化个乞丐装，我楚楚可怜跪在你身旁，来了个人，我磨叽磨叽流眼泪，双手合十喊一声：阿姨，你行行好吧，我爸爸是白痴，我没有饭吃，能不能，给我们几个馒头。

想着那个画面，彤彤笑了起来，一蹦一跳，蹦跶着身体又有了些许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又拉近了和陆封之间的距离。

也不知走了多久。

翻了一座大山。

绕了一座大山。

天渐渐黑了，乌云与天空齐色，这山间无光。

一座青山下，某个大岩石和其他石头形成了一个狭小的洞口。

洞口边上有条溪，哗啦啦的，流水声不绝于耳。

火光，在岩石的遮挡下充斥着这空间，照亮了旁边的小溪。

彤彤将搓得尖锐的木头丢进火里，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取的火堆，炫耀似的看向陆封。

“爸爸你看，我厉害吧！”

陆封抱着剑，坐在一块石头上，半只腿在雨中淋，捧来一掌水洒在剑身上，一遍遍地擦，没有回答。

火焰熊熊燃烧着，不时地传来爆裂声。

像是为彤彤鸣不满。

见爸爸沉默，彤彤有些失落，她低着头，把白天那一份爸爸没吃完的面包拿了出来，递给陆封。

“爸爸，你饿不饿，吃面包吗？”

陆封还是沉默不语，紧紧盯着手里的长剑。

“噌！”

“噌！”

“噌！”

剑都快擦出了火花，。

剑鸣声像是在说：别再擦了，再擦，我就薄了。

火光很亮，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

明明我就在你面前，可你却视我不见。

我看得见你。

你却不想看我一眼。

彤彤情绪愈发低落，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那悬在半空中抓着面包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将面包摆在陆封边上。

然后她把属于陆封的水也放在旁边。

自己则是起身，将红色袋子挂在石头尖上，脱下满是泥泞的鞋子，往深不见底的小溪走去。

这个动作引起了陆封的注意。

他眉头微条，冷漠了一天的表情上终于多了一份关心。

擦剑声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眸光跟着彤彤落在那溪水边上。

就见到彤彤站在那，眼里满是悲伤。

他放下剑，雨中传来他的声音道：“你干什么？”

彤彤正准备进行下一步时，听到声音，吓了一跳，转身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般的自责，昂头畏惧地看着陆封。

她不敢说话。

陆封加重了语气：“我问你在干什么！”

“说话啊！”

眼泪“啪嗒啪嗒”大颗地滴落。

彤彤喉咙沙哑地回答道：“你不是嫌弃我脏吗？”

“我想洗洗脸！”

“洗洗脚！”

“洗洗手。”

“然后……抱抱你……”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