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柴火噼里啪啦响，有一节烧得通红的烧木柴掉在地上，火星子砸在人身上，就会烫出一个泡来。

灶台边上碎了一个盘子，里面的雪菜炒肉撒的满地是，往前一点，是一片血迹，灰扑扑的地面上不太明显，定晴一看，一个人躺在那一动不动，嘴上、手上都是血，而且已经干了。

套着棉衣，看不出她有没有心跳，脸色惨白，唇瓣干裂且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如果不仔细看她鼻间的细微白雾，还以为她死了呢。

门是开着的，夹杂着雪花的冷风往刮。

一股股寒意袭来，躺在地上的人气息变得更弱，双手冻僵发紫。

张翠芝刚开始试图爬起来，爬到一半腿一软，又跌倒在地，咳嗦得更加厉害，根本起不来。

渐渐地她身体变得僵硬，很疼，是那种刺骨的疼。

意识越来越模糊，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求生的本能让她有一瞬间的清醒，喊了救命，也寒风和病痛的袭来，让她彻底丧失了意识。

在闭上眼的一刹那，她想了很多，更多的是自嘲。

也有解脱，她死了，他们该开心了吧。

脑海中浮现永康的脸，她脸上带着笑，喃喃道：“永康，娘去找你了。”

隔壁厨房正在做年夜饭的夏富贵听到一墙之隔的对面传来的求救声，呆愣了一下，继续包饺子。

赵红娟偏瘫在床，爷爷奶奶人老了又干不了多少活，夏向松是个瘸子，靠编竹筐能挣两个钱，而他有一个傻子儿子要养，夏富有倒是能挣工分，却挣得很少，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一家人基本上都靠他。

人是会变得，这么多包袱压在身上推着他成长，他不得不成长。

现在变得成熟许多，做事不会冲动。

夏富有穿着薄薄的棉衣，手冻得红肿不堪，坐在锅门前添柴火，并烤着火。

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夏富贵包饺子，馋的直流口水。

家里一年到头也就吃这一顿饺子，而且是白面饺子，不过里面是素馅，有萝卜白菜、细粉，蛋白肉（大豆制品）。

水沸腾着，他连忙道：“水开了！”可以下饺子了。

夏富贵却心不在焉，没下饺子，脱掉围裙出去了。

夏富有望着门口若有所思。

赵红娟裹着棉被躺在床上，听见有人从床边一闪而过，朝着门外走。

皱了皱眉，“富贵，富贵。”

常年卧病，都是夏富贵在跟前照顾，她第一反应就是叫他。

“我哥出去了。”夏富有走过来。

“大晚上的不在家做年夜饭上哪去？我的肚皮都饿扁了，赶紧把你哥叫回来。”赵红娟摸着肚子，砸吧了一下嘴。

突然有了尿意，她招了招手，“富贵，扶我上厕所。”

夏富有嫌恶的后退一步，有些后悔过来，“你先憋会儿，我哥等会就回来了。”

其实偏瘫患者如果经常锻炼走动，不要经常躺在床上，是可以慢慢恢复的，最起码病情不会变得恶劣，照顾自己日常起居还是可以的。

可赵红娟懒，不愿动，就一直躺在床上，使得偏瘫的一半肢体变得没有知觉，另外一边肢体也变得越来越不灵活，甚至尿失禁。

尿在身上，冬天也不好洗澡，她怕冷，已经两个多月没洗澡了，浑身有一股说不清楚的酸臭味，特别熏人。

她却不觉得难闻，可能是习惯了这种味道吧。

赵红娟抿着唇，“赶紧过来扶我，我快控制不住了。”

快尿了！

夏富有犹豫了一下，一脸视死如归的过去扶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他扶赵红娟的时候故意没使全力，身子乱晃，做出一副很困难的样子。

好几次差点摔倒，赵红娟心惊胆战的在尿桶上方便完，觉得以后还是让富贵扶她。

过了一会道：“你哥上哪去了？”

“可能去多面了。”夏富贵想都没想就回答。

赵红娟一听炸了，“去对面干啥？”

“刚才做饭的时候，隐约听见对面在喊救命，我哥可能怕出人命，过去看看。”

“出人命就出人命，关他什么事！张翠芝那个死老太婆死了正好，你赶紧去把他给我叫回来！”赵红娟靠坐在床上，满目狰狞，望着夏富有，“赶紧啊！”

毕竟是人命，也不能坐视不管，夏富有听了赵红娟的话直皱眉，却还是走了出去。

不过他没去门口，而是静悄悄的回了厨房烤火。

到了隔壁，夏富贵望着地上的张翠芝吓了一大跳，手指放在她鼻间。

“有气，没死。”不过快死了。

望着地上没有生气的张翠芝，他内心挣扎一下，朝着医疗所走去，走到半路突然想起来今天除夕夜，医疗所没人，就转了个弯去了夏永安家。

告知过后，他就一言不发的回家了。

他很坏，可面对一条生命，他却做不到见死不救。

回到家，刚把饺子下锅，就听见赵红娟在叫他，眉间闪过不耐烦的神色，还是走了过去。

“张翠芝死了吧？”赵红娟撑着身子，一脸兴奋。

夏富贵外衣有些湿，他搓着冰凉的手，“还没有。”

“啥叫还没有？死了就是死了，没死就是没死。”

“快死了。”

“那太好了！”赵红娟以为夏富贵及时制止了夏富贵，觉得张翠芝必死无疑，直接笑出了声。

想起以往在张翠芝手里吃的亏，她现在觉得特别痛快！

仰着头哈哈大笑。

望着赵红娟，夏富贵神色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