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柔并没有回答王奇的话，她径直躺了下去，将头撇向里面，闭上眼睛无声落泪。

王奇还要上前，苏玖儿及时制止他，用蛮力拉着他出去了。王奇挣脱她的手，就要再次推门进去，苏玖儿在他身后淡淡说道：“如果你想你姐姐死，尽管进去。”

王奇推门的手一顿，透过门缝看着床上隐隐颤抖的一团，手逐渐用力握紧，他竭力压抑心中的冲动，最终无力地垂下了手，他向前一靠，额头抵着门板，无声落泪。

苏玖儿站在院中，看着仅有一门之隔的姐弟，不禁感叹这操蛋的人生。

往后几天，王雪柔都没有再见过王奇，只是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折花、品茶、读书、练字，慢慢地拾起了她刚嫁给杜安民时喜欢的一切。王奇每日都会来给她送饭，但因为苏玖儿的那句话，他一直处于恐惧当中，每一次都是把饭放到门口，轻轻敲两下门之后，就会离开。但是不会即刻就走，他总是站在石柱后面，亲眼看到王雪柔把饭菜端进去之后，才安心地离开。

苏玖儿也总来找王雪柔谈心，渐渐的，她发现这是一个十分有魅力的女人，富有涵养、谦恭但不自卑，对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并不会故意炫耀地侃侃而谈，而是带着一片真诚去分享她的所知所闻。

苏玖儿不禁心底惭愧，因为第一次相遇时，她看到了王雪柔和柳义康的床事，所以对她带着点偏见。现在想来，自己和那些听风就是雨的俗人有什么两样。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王奇他……”

王雪柔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她一直都知道王奇有了空闲，就会在她院子里站着，不会进来，不会打扰她，只是静默地站着。

“我不知道，”王雪柔呢喃，“但是，我不会和他在一起。我们是姐弟，即使不是亲的，也是姐弟。”

苏玖儿心里叹了口气，在她的认知观里，只要两人互相喜欢，管它什么不合规矩、有违伦常，只要不是有真正的血缘关系，都是可以打破规则在一起的。

要是后面其中一人负了当初的誓言，直接打一顿踹了了事，及时行乐最重要，何必在此伤春悲秋呢？

只可惜，这女人博览群书，却被封建思想束缚了一生。

“你喜欢他吗？”

王雪柔闻言，愣愣地看着她，似乎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喜欢？自然是喜欢的，那是她的弟弟，她呵护了十几年才长大成人的弟弟，恨不得将自己的心都掏给他了，如果这都谈不上是喜欢，那她实在不知道到底何为喜欢了。

一看她的样子，苏玖儿就知道这女人根本没有明白她的意思，重重地叹了口气，“既然你不知道，那我来给你举个例子。你当初为什么要嫁给杜安民，是因为希望和他成为夫妻吗？”

王雪柔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我嫁给他，完全是因为他可以救我弟弟，而他，需要报酬。”

“这就是不喜欢。”苏玖儿握住她的手，继续道：“你只是因为利益才选择嫁给他，你们之间没有感情。你对王奇，也只是出于姐弟之间的关怀，是亲情，不是爱情，是喜欢，但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王雪柔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苏玖儿，脑子里缠绕的线似乎正被人慢慢解开，到了最后，并成根根分明的红线，这些天她纠结的一切都豁然开朗。

“我明白了。”她坚定地点点头，苏玖儿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希望。

缓了一天之后，王雪柔主动找到苏玖儿，面色有些不好意思。苏玖儿笑了笑，主动问她，“是要我陪你吗？”

王雪柔摇摇头，抿了抿嘴，语气中带着恳求，道：“苏姑娘，你能救救他吗？”

“……你知道的，律法不是我一人可以轻易改变的，他犯了错，就必须受到惩罚。”

“如果将功补过，可以留他一条命吗？”王雪柔慌乱地开口，眼睛里满是希冀。

苏玖儿沉思片刻，她有一种感觉，王雪柔接下来的话，会帮她一个大忙，“什么功？”

“解决江南水患。”

坚定不带有丝毫犹豫的话，令苏玖儿瞳孔微缩，心脏砰砰直跳。原以为她能把珙桐树化魔的事情讲清楚，就已经是最大的喜事了，没想到，她知道的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多。

果然，她当时的判断没有错，这是一个很会藏秘密的女人。

“你说。”

王雪柔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安堂山上有一棵珙桐，珙桐树后面有一大片毒花，王奇就是从那里得来的那些粉末。”

“这些我已经知道了。”

王雪柔惊讶于她的速度，但是想到她本身就不是普通人，也就觉得一切都有可能。

“我曾亲眼看到过那颗珙桐树周身萦绕着黑色的气，很像是我在书上看到的‘魔气’，但毕竟都是子虚乌有，我当时只以为是正常现象，也就没放在心上。直到后来，我无意间偷听到了王奇和一个陌生男人的谈话，那人的声音沙哑，带着不正常的阴沉，我从来没有听到过那样的声音，仿佛一听就让人感觉死神来临。”王雪柔的身体微微发颤，那一双没有生气的眼睛，是她这几年来噩梦的源头。

“你看到他的样子了吗？”

王雪柔轻轻点头。

“是谁？”

“是安堂山脚下一对老夫妇的儿子。”

安堂山脚下？

苏玖儿微微皱眉，若是她没有记错，那里不是只有老伯和婆婆两人吗？婆婆说过，他的儿子几年前就没再回去……

难道……？

“你确定吗？！”

王雪柔坚定地看着她，“我确定。”

“之后呢？”

“我偷听到他们在说珙桐树和安堂河不断决堤的事情，这才知道，水患不是天灾，而是人为。是那个男人，不，他可能连人都不是，是他在中间搞的鬼。我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能力可以做到这些，但他一定和那棵珙桐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说完之后，王雪柔看向苏玖儿，见她面上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带着兴奋，不禁问道：“苏姑娘，那人能力非凡，我们这些普通人肯定杀不了他……”

“放心，我就是收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