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蛮！那个阵盘在巽位，你怎么跑到坎位去了？欸！真是南辕北辙。”

地员道场外的小演武场，风语喃手捧着本【布阵精解】之类的册子居中调度。此时苏蛮正被她指挥的团团转，颇有些不知所云。

“该找些易书八卦之类看看了。”

苏蛮对阵道一窍不通，就连修真界的常识也稀里糊涂，到该用时自然抓瞎。

“一群棒槌，你们行不行啊？就这破阵，我两锄头给你凿个稀碎！”

“哈哈哈哈！”

灵植弟子被分为两组，负责攻击的那组人见他们不成章法，有人出言奚落，引得众人大笑不止。

【枭木缺月阵】是种小型战阵，是陈稚桑特地为灵植弟子挑选的。

墨门善守，这种军阵立足防守的同时，可以最大限度地杀伤敌人。为了更直观地演示军阵威能，他把实力最强的弟子排为攻方。

“打！”

手中小旗一指，陈稚桑向攻方发出进攻命令。

明知是假的，阵中之人还是紧张无比，这也许就是战争带给人的恐怖和威压吧。

“听我号令！”

风语喃紧紧握着手中令牌，对其余五人命道。

玄准契手握那根兽角冲在最前，那气势像是要一剑将军阵凿穿。

“动手！”

女修再不迟疑，果断将令牌激发，众人齐齐打出法力，阵法中枢卷起灵力风卷。

狂暴的木灵风卷像是个无底洞，从空气、土壤、水中疯狂将木元素拉扯进来。

“怎么回事！”

冲阵的灵植师发现防守修士一个不见，取而代之是一座青森之墙，古老且腐朽，甚至能闻到木败气息。

“集中火力，攻击一点！”

这种攻防演练对内门弟子不算新鲜，如果没有破阵利器，就要尽快找到阵眼。

玄准契大喝一声，骈指点出，指尖射出道金属性射线。

像是找到方向，法器、法术轰然而至，给木墙留下个可怖疮疤，甚至能看到烧焦的木轮。

“枭月斩，着！”

防守修士将外面情景看得清楚，齐声断喝，全力施为，发出道青色月弧光刃。

“啵！”

闷响声中，玄准契被击得直接倒飞出去。余者被余波扫中，也被震得倒退不止，脸上均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怎么可能？明明一群垃圾，怎么能打出这么强的攻击！”

进攻修士心中不约而同地想着，却听对面阵中一片欢呼，士气瞬间逆转。

“枭木乃是木中煞气，极富侵略与腐蚀之力。尔等本命多为木属性，操练此阵最能发挥其威能。此阵强在……”

双方交手几个回合，攻方已有两人受伤。陈稚桑手中小旗挥舞，叫停了演习，开始为弟子们复盘：

“这就是战阵，合众人之力能够发出十倍威能，在数千人军阵前，莫说尔等炼气弟子，筑基、金丹也只是等闲。尔等均需牢记，齐心协力，弱亦能胜强……”

“弟子，谨受教！”

众弟子齐声拜谢。

“可是，我们这次去桃水种地，难道还要与人做那性命相博之事？”

循声望去，问话者正是苏蛮。

陈师先前并未交代灵植培训为何要演练军阵，虽然刚才他们打得不错，可那是假的，真要打生打死，他现在可不想面对。

众人闻言，有人鄙夷，有人嗤笑，可心里未必没抱着同样的疑问，灵植修士到底不是以战力见长的。

“桃水眼下无虞，只是做个备案。”陈稚桑答道，随即话风一变。

“桃水乃我孤竹与中山北燕三国交界地区，周围虽无大宗门，可修真家族并不少，还有散修在那一带活跃。我们此去远离宗门势力范围，虽为耕植生产，可也要时刻警惕。尔等即为我门中弟子，须时刻铭记，如有必要，我等要有以血肉之躯捍卫门派利益的觉悟！”

他已不似先前的云淡风轻，语气转而严厉，颇有训诫的意味。无法，被筑基威势压着，苏蛮等人只得拜服。

“你怎么回事，怕这怕那的！”

找个没人的空档，风语喃把他扯住，私下表达不满。这是没法子的事，立场不同而已。

风语喃这些都算是墨语门的家生子，从小便把门派当家；苏蛮来这里只为求一庇护伞，若是没有了安全依托，难免会生出别样心思，什么门派忠诚度，实在谈不上有多强。

“呃，我就那么一问，万一有什么事，我得为咱俩安全提前做些准备啊。”

总不好承认自己有怯战之心，不过他这话却也出于真心，倒把风语喃逗乐了。

“嗤！你那二层修为，我保护你还差不多。”

女子嘴上虽然鄙夷，可心里别提多美，眼角到处含着笑。

“行，真有那一日，我与你并肩作战！”

苏蛮眼珠子一转，对着女子跑开的背影叫道。他本能地排斥打仗，可他不知道的是，有些事总也躲不掉的。

女子身形猛地停住，并没有回头，而是怔怔看向远方，突然喊道：

“看，看那边，怎么回事？”

语气急促惊慌，道场附近的人听到叫喊，顺她所指望去，西北方向一道白色孤烟笔直冲天而起。

“糟糕，出事了！”

陈稚桑一拍大腿，从地上弹起，驾遁光就往大殿飞去，根本不理乱做一团的弟子。

灵植弟子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互相打问因由。

“那是告警焰火，我家，唉！我家该不会有事吧！”

说着，有些人没头苍蝇似的发足狂奔。

剩下一些人面面相觑，大多和苏蛮一样不太知道内情的外门弟子。正没做理会处，听到山门处一阵鼓响，空中一个声音向四方传开：

“掌门有令，门中弟子速往殿前广场集结，不得延误！”

才跑到一半，苏蛮便听头顶又有个声音叫道：

“敌袭！藏貊沟的人快随我走，速速前去支援。”

一道剑光冲天而起，率先飞出山门，随后一道道遁光升起，追随那人而去的竟然不下百人之众。

……

“乱了！全乱了！”

墨语大殿中，领民奉行气得捶胸顿足。

藏貊沟的人并不属于墨语门领民，但他们受十三宗保护，并源源不断送子弟入宗，可以说是十三宗立派根本。

之所以没有并入十三宗，是因为老殷人并不是修墨的。千年以来，墨门一直在潜移默化地改变殷人道统；而藏貊沟的人却始终顽固地坚持，坚持的是什么恐怕他们自己也说不清了，也许是那个比春秋大梦还遥不可及的复国梦吧？

但两边血脉相连，各派领民奉行必定要和藏貊沟搞好关系。那边出事，首先被问责的就是领民奉行，老头急得团团转，根本坐不下来。

“哼哼，某些人一向把家族置于门派之上，再不管，祸乱不远矣！”

一个声音阴阳怪气说道。

“是啊，掌门师叔，该管管了，这也太不像话了。”

殿中嗡嗡作响，能来大殿议事的，除了各部管事，其余都是内门出身的老牌筑基。别看这些人平时不参与宗门事务，可关键时刻话语权很强，原因无他，他们的态度往往代表着身后的家族。

掌门萧探星高坐主位，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门中百多年没有战事，专事生产，平时一潭死水，一搅之下才知原来早已暗流涌动。看了眼下首那位脸比他还黑的师弟，终于问道：

“漠云，这事你怎么说？”

“掌门师兄。”

门中三金丹之一的玄漠云略一欠身，冷冷答道：

“克奚自作主张，执法堂自有法度，此事一了，秉公处置就是，我没二话。”

自家子侄捅下这么大篓子，可不是面上无光那么简单。冷眼看去，有些人目光躲闪，看来这回不会站在自家一边。

“这个蠢货！”

心里把玄克奚骂了一万遍，就是私自带人赶去救援的那个，玄家百年一遇的天才筑基，什么都好，就是被骄纵太过，落下自大、毛躁的性子。

可是自从墨语门开宗，玄家就一直掌控执法堂，这些年不知拉了多少仇恨，可恶那小子偏偏知法犯法！

正做没理会处，“砰！”一个肉球从殿外撞了进来，掌门随手布下的禁制竟被大力撞毁。

“什么？”

所有人惊叫着站了起来，萧探星更是从宝座一步跨到肉球身前，将他抱住，颤声问道：

“观竹，怎么会搞成这样？”

将上好疗伤丹药塞进他口中，一手骈指点出，替他伤口止血，而他双腿齐膝以下，居然荡然无存，还在滋滋冒着黑烟，散发出阵阵恶臭，令人恶心欲呕。

饶是萧探星定力超人，见师弟遭此大难，眼角也已有泪光，几个筑基女修甚至开始抽泣。

“我被人……被人伏击，呕呕……骈，骈偶……”

拼尽最后一丝清明，墨观竹艰难伸出三只手指，再也支持不住，头一歪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