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佑安很快明白失败的缘由，没有一味模仿杜小草的笔触，按照他自己的领悟摸索，渐渐地有了一种不可言说的奇妙神韵。

山贼易破，心贼难擒，破而后立，擒贼擒王。

欸乃一声符箓成。

秦佑安浑身酣畅淋漓。

周围湖泽山峦的灵气，汹涌倒灌进房间里，**恣意，刚画成的困符泛**点金光，绵绵不绝，品级相当好。

杜小草跳下窗台，笑吟吟地恭喜他:“不错嘛，这么快就青出于蓝？”

“出于蓝，但没有胜于蓝，只是另辟蹊径罢了，还要跟着你好好琢磨。”

“世子果然天赋异禀，差一点点就赶上本君了。”

“……？”

杜小草无视秦佑安的睥睨，叮嘱他多画几张困符，藏在芥袋里。

“无论白袍人何时来找你切磋，一出手就能困住他的仙剑，看他还怎么踩你当垫脚石。”

秦佑安嗯了一声，牵着她走到窗前，随手还拿起案几上的若吾小锥，爱不释手地把玩，还问她:

“这样的符笔，大胤的炼器师能炼出来么？”

“当然不能，否则你早就见到了。”

杜小草随手拿过符笔，在秦佑安脸上飞快游走，笔尖轻柔却缠绵，仿佛春风拂过溪涧，点点淡淡的涟漪浮现。

秦佑安因为接连画符，消耗太多灵气导致的疲惫面色倏然不见，整个人神采焕发。

他却佯装出醺醺欲睡的模样，缠着杜小草一起坐在窗前的软塌上，呢喃低语。

窗外有御剑夜归的情侣一闪而过，携手站在剑身上，细碎吵闹撒落半空，让人发噱。

秦佑安置若罔闻，专心亲咪她，眯着眼睛肖想:

“再过半年，你就及笄了，可以嫁到睿王府，那儿比裴府气派，白帝城也比火羽城繁华，光是卖留仙裙的店铺，就有一整条街，到时候我带你去逛……”

杜小草慵懒地躺在他怀里:“别发梦呓了，我哪有那么容易嫁进睿王府？我是若吾仙君，只凭名号就能吓得门阀世家夜不能寐。”

“他们知道怕就好，不会轻易跟你翻脸的，世家胜在人多，败在心不齐，没有天大利益，不会同仇敌忾，很容易被分化击破，你现在还没有彻底觉醒记忆和神通，当年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都不清楚，存世的青典册都语焉不详……”

秦佑安不信她是那种凶蛮不讲道理，滥杀嗜杀，逮住人就杀的妖魔。

除非失心疯了。

哪怕失心疯了。

最坏的可能他都设想过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争取时间，万一你还没有完成涅槃，别人就识破了你的身份，也没什么大不了，我父王这一系，吕相一系，还有河东裴氏，都会帮你，坐下来谈条件而已。”

杜小草听得心中微暖，捏着他的衣襟提醒:

“槐祖可能认出了我……”

“猜到了，他是活了十万年的老树妖，跟曾经的若吾仙君关系很好，可惜他不能挪动，困守河东，没有参与千年前那场围杀，很多内情都不清楚。”

“内幕还是知道一些的，有机会我们一起去河东见见他，听裴煜说槐祖喜欢搜集金玉珠宝，还在树顶搭了个很大的鸟窝……”

杜小草说得开心，秦佑安却微微不安。

他早就想去见槐祖，一直拖延不去，是怕槐祖口无遮掩，说他不是紫胤仙帝的转世。

搁在从前，他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紫胤转世，现在不同了，他必须是紫胤转世，否则觉醒了前世记忆的杜小草，也许就长到别人心尖上去了！

他心中忐忑，捏着杜小草飞仙髻上簪着的银铃，摇出轻轻的叮啷声，趁着她心情放松，低声询问:

“你能分辨出谁是紫胤仙帝的转世吗？”

“若吾仙君能，我还不行。”

秦佑安默了默，涩声追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是紫胤转世，他转成了另外一个人，你会不会……”

这题太难，轮到杜小草沉默了。

她还不是若吾，猜不出紫胤在若吾心目中的地位，是爱是恨，是遗忘还是偏执。

只论她的本心，她希望紫胤是紫胤，秦佑安是秦佑安，千年变迁，物是人非，彼此两不相干，都撒开手，不要有那么多的纠缠。

秦佑安见她默然不说话，心情愈发苦涩，“其实我现在，很希望自己就是紫胤转世，无论当年那场围杀是怎么回事，前世今生的恩怨都由我一人承担，只要你能释怀就好。”

万一他不是紫胤，事情就会波谲云诡，平添无数曲折。

他甚至怀疑，那个忽然出现的白袍人，才是紫胤仙帝的转世，那么惊才绝艳，气定神闲，怎么看都比他出彩。

他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杜小草也惊了。

“我直觉他不是，就算他是，我也不是当年的若吾仙君了，涅槃转世，以星为骨，以灵为识，前尘忘却，焕然新生。”

“可是你没有忘记……”

“是没有忘，但好像又都忘记了，这种感觉玄而又玄，我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这次转世用的不是九转灵纹，是本命翎羽，有没有出岔子，要等我涅槃完成才知晓。”

杜小草蹙眉半响，讪讪告诉秦佑安:

“等我真的觉醒了记忆，就要返回域外，妖族虽然寿元漫长，一千年也不是很短的时间，再不回去，家里人可能会找过来……”

一只妖鸟就搅得大胤山河颠倒，再多来一两只，大胤危矣，小鱼界危矣！

秦佑安思忖片刻，微笑点头，“回去一趟也可以，我可以陪你一起回去，路上需要耗费很长时间吗？”

“应该挺远的，我来自羽界，你们这儿是小鱼界，大胤只是小鱼界靠近北海的一个国度。”

杜小草无视秦佑安惊诧的目光，苦笑着告诉他:

“大胤只是小鱼界的一部分，不是全部，过了巫疆再往南走，还有十几个国度，若吾当年要去的地方，本来不是大胤，阴差阳错入了岐山驿。”

“原来我们都是井中之蛙……”

“只是孤悬在外，论国力民力，大齐也好，大胤也好，都还算不错，跟外界隔绝的原因，是有人设置了屏障，动机不明。”

秦佑安惊了:“谁有本事隔绝七十二洲？我阅遍青典册，从未见过此类记载……”

他忽然止声，想起前朝青典册上许多无稽缥缈的传说，原来并不是传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