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俏男子从他趴着的驼背上一跃而起，得意微笑，“我亲爱的小师弟，你终于死了，你若不死，大师兄我就活不了几天了。”

杜小草气笑了:“你小师弟只是你师父的徒弟，再宠他，他也是弟子，不是儿子，你何必这么心胸狭窄？”

“萱娘子所言甚是，高湛只是我父亲的弟子，他没什么出息，你们菰巫想要重回故地，靠他是帮不上忙的，但我可以，我父亲可以，与其在一个死人身上浪费时间，不如看看我。”

俊俏男子说得得意，杜小草冷笑:“是嘛，我担心你连眼前这一关都过不去，想合作，先给我们看看你的真本事吧。”

天神殿外闹出这么大动静，神殿中人却视若不见，咄咄怪事。

杜小草见怪不怪，放开了对俊俏男子的钳制，让他自己上前喊门。

俊俏男子微微一怔，喜孜孜地答应了，扬起手臂冲殿门后方的垛墙上招手。

杜小草敏锐的发现，他借着“招手”这个动作，五指和手腕变换了好几个法诀，不知道派什么用场，也许是暗语，也许是催动其它杀招，可惜都没有奏效。

殿门，依旧紧闭，丝毫没有因为俊俏男子“少殿主”的身份，就给他面子。

俊俏男子悻悻沉下脸。

杜小草笑出声。

“看来，你父亲对你杀了他宠徒的事，非常介意。”

“介意又如何，都已经死了！”

他豪横地扔出一张符箓，把满地残肢焚烧成灰烬。

示威般的举动，让他添了几分年轻人的朝气，这样才对嘛，老奸巨猾不适合他。

杜小草问他:“你刚才给垛墙上的人打手势，是想让他们出手灭杀我们？”

俊俏男子惊呆，断然否认:“没有！你们道行高深，想杀你们没那么容易……”

“所以啊，你才让天神殿的人帮忙，我们是你谋害师弟的见证人，我们不死，你怎么颠倒黑白？”

“我用得着颠倒黑白？我是在天神殿门外杀的高湛，众目睽睽，抵赖就能赖得掉？”

他从始到终都没想过抵赖的事，天神殿中，有他就没有高湛，如此而已！

一开始也许是谋杀，后来就是大张旗鼓的灭杀。

杜小草奚落俊俏男子:“可惜啊，你高估了自己在天神殿的地位，区区守卫都不把你的生死放在眼里，任凭你落到我们手中，连个来救的人都没有，你以为杀了四师弟，从此就能在天神殿横着走了？做梦！”

俊俏男子愤懑，冲着身边的垛墙怒吼一声，总算吼出来一个老巫，从垛墙上一跃而下，却没有理睬俊俏男子，而是对着满地对焚烧殆尽的骨渣捶胸顿足:

“造孽啊！怎么好端端出去一趟，回来就丧了命！”

俊俏男子不满:“是我杀的！你哭嚎什么，赶紧宰了我身边这两个菰巫，他们胆大包天，敢挟持天神殿的少主！”

老巫闻言，眼神阴鸷地瞪着俊俏男子，似乎在强压住自己的怒气，终于平复了心情之后，看向杜小草和秦紫胤:

“两位……来自菰巫部？”

杜小草点点头:“在天萝城偶遇高湛，跟他一起前来天神殿，虽然有凶险，都安然避开，谁知道他的大师兄包藏祸心，一路上屡下杀手，到了家门口还是把人杀了，怪我们太大意，没想到天神殿殿主的儿子和弟子，这么水火不容。”

“让贵客见笑了，请随我入殿品茶。”

俊俏男子紧随其后，一根金灿灿的蛟须绳兜头扔过来，把他捆得结结实实。

他惊惶愤懑，想要骂人，唇舌也被黏在一起，无法开口。

老巫对自家殿主宝贝儿子痛下狠手，仿佛牵羊一样牵着他往殿内走，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询问菰巫部如今的情况。

杜小草按照之前的口径，一一回答，顺便问老巫:天神殿会如何处置“师兄弟”相残的事？

“这要看殿主大人的意思，老朽不敢妄断。”

杜小草不再言语，慢悠悠走路。

老巫却叹息一声:“萱娘子有所不知，我家殿主，喜欢迁怒。”

“巧了，我也是。”

天神殿老巫本想吓唬吓唬杜小草，反被噎了回来。

殿主自己管教不严，让儿子杀了弟子，他摆不平这件事，却能摆平目睹了这件事的人——杜小草和秦紫胤。

两人岂会被吓住？

天神殿的老巫见他们如此，心中微微打鼓，万一、万一真的是高人呢，别踢了铁板。

甄别身份这种事，不是他该做的，他只要把人带进殿中，一切就会水落石出，天塌下来有殿君顶着。

一行人皆不再开口，杜小草专心打量殿内的风貌。

还问老巫:“这里的楼阁宫殿，是从天而降的，还是后来你们自己建起来的？”

“好叫萱娘子知晓，一部分是从天而降的，一部分是自己建起来的。”

杜小草点点头，轻声问秦紫胤:“有没有察觉到相似之处？”

秦紫胤给了她一个意会的眼神，他也觉得，此地跟他的小酆都有些相似，怀疑也是一片空间废墟，被人巧妙地搬来沙泽里，成为天神殿的驻地。

真正掌控天神殿的人，不是高湛的师父，而是“血祖”。

杜小草担心，血祖对天神殿，拥有秦紫胤对小酆都那般强悍的掌控力，真要是这样的话，他们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

秦紫胤摇头，劝她不必担忧:“我能顺利进来，就说明血祖对这片天地的掌控力度一般。”

小洞天怼上小洞天，立刻就会有感应，没有感应，活着感应不明显，就说明其中一个小洞天，已经不能称之为“洞天”，就是一般的空间废墟，落地生根，再也不能随意挪动。

以杜小草的眼光来看，天神殿更像是一座大世家的祖地，或者小宗门的山门，建筑风格迥异于大胤，也不同于巫疆，别致奇巧，鬼斧神工。

领着他们前行的老巫本来还想吹嘘几句，见二人如此淡定，本是少说少错的原则，噤口不吱声了。

一直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的俊俏男子，脚步却越来越慢，额头上也冒出细密的汗珠。

杜小草笑话他:“怎么，怕了？”

俊俏男子冷哼一声。

“事已至此，你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是就宰了个小师弟嘛，多大点事，你是殿主的亲儿子，虎毒不食子，他再生气，最多打你一顿，还能舍得杀了你？”

杜小草这番话，说到俊俏男子心坎里，腰杆重新挺直，开始琢磨待会见了父亲，要怎么样卖惨，装可怜，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长在女子身上都略嫌妖娆，他一向不满，还打造了一副眼部面具遮蔽住，今日却是保命的利器。

杜小草看他戏精附体的模样，冷嘲:“你父亲一向偏心，你就没想过原因？”

“老四年纪最小，又会谄媚拍马屁呗。”

“刻板印象，思路要开阔一些，除了高湛嘴甜、年纪小这些浮皮潦草的原因，还有没有？”

俊俏男子想不出来，半响憋出一句:“师父想用四师弟来督促我上进？”

“嗯，虽然还差一点意思，方向是对的，继续深挖，我来沙泽两三天，就听到许多流言……”

“那流言是老四瞎编出来给他脸上贴金的！他就是我父亲的弟子，不是儿子！”

“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