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死而复生”之后，就成了最好的联姻人选，但他显然对雪姬无感。

杜小草悄悄跟他说了雪姬的身份和来意，问他愿不愿意娶雪姬？

高湛头摇得像拨浪鼓:“天蚕跟菰巫是世仇，是恩人的仇人，也就是我的仇人，我怎么会娶她？”

他嗓门很大，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实则所有人都听到了，气得天蚕寮首怒视天神殿殿主:“贵殿是打定主意，要偏帮菰巫部了？！”

高湛不满:“怎么是偏帮菰巫部？明明是你们天蚕凶横霸道，强占了菰巫部的领地，现在他们回来了，不追究从前的是非仇怨，只是让你们归还领地，已经是宽宏大量，你们还不识趣！”

天蚕寮首气得脸色紫涨，阴恻恻地威胁高湛:“菰巫部覆灭，跟我们天蚕没关系，是血祖动的手，你们天神殿是血祖的仆人……”

“别胡说，我们天神殿是祖巫的仆人，血祖算什么东西？”

话不投机半句多，杜小草以为天蚕部会按捺不住，拂袖而去，天蚕寮首也确实做出要走的架势，一行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商议了些什么，居然怂了，装无事人一般，继续赖在这片绿洲中“做客”。

忙乱过后，天光渐渐黯淡，熊熊篝火燃起。

又一场盛大宴席开始。

人还是那些人，只是多了一个高湛，少了一个“大师兄”，气氛却诡谲得让人发噱。

天神殿殿主还想居中说和，让天蚕部和菰巫部“笑泯恩仇”。

天蚕寮首冷笑:“可以，只要菰巫部远离我们天蚕三千里，我们天蚕可以不为难他们。”

言下之意，绝不可能让出吞占菰巫部的领地。

杜小草针锋相对:“我们菰巫几百年来的心愿，就是‘重返故里’。”

“若是我天蚕部坚决不肯呢？”

“打到你们肯了为止。”

“……”

数十人挤在一座石殿中，有人冷笑不已，有人默默饮酒。

雪姬忽然开口:“殿主是打定主意，摆脱血祖的掌控？你确定自己有这个本事？”

“是血祖想要过河拆桥，本殿也是逼不得已，这几百年来，天神殿为血祖做了那么多事，他们却从不把我们当人，刚才你们也看见了，那个血袍人随手就要杀了我们所有人，还要扶持我的大弟子上位。”

“养狗嘛，狗若是乖，就养久一点，喂得饱一点，若是不乖，就打杀了吃肉，天经地义，殿主又何必自伤自怜？是觉得自己翅膀长大了，可以单飞了？”

雪姬语气刻薄，摘掉幕漓之后，她整个人气质大变。

高湛听不得她奚落师父，怒目反驳:“你说我们是血祖养的狗，那你又是什么东西？主动送上门来伺候狗的贱人？你巴巴送上门来，还不是觉得我们天神殿树大根深，能帮到你们天蚕部？我们不需要自怜，凭本事单飞！”

他说得掷地有声，端起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

天神殿殿主对儿子的说辞深以为然，斜睨天蚕部寮首:“你送来的这个女人，我很喜欢，留下她，你们可以离开了。”

强掳？

逐客令？

天蚕寮首没想到这一趟联姻之行，会这么波谲云诡，没达成目的就罢了，还被羞辱。

雪姬在这种情况下被扣留，下场好不到哪儿去，她想做“殿主夫人”、“少殿主夫人”是做梦，跟此刻侍宴的女子一般以色侍人，稍微犯点小错就可能丧命。

雪姬是天蚕族长的亲侄女，族长虽然有好几十个侄女，并不稀罕，但像雪姬这般漂亮有心计的，就这么一个，她的处境，不止是她一个人的荣辱，还代表天蚕部的颜面。

天蚕寮首大怒道:“欺人太甚！”

天蝎老妪也帮腔:“太过分了，雪姬姑娘，别怕，这沙泽之中，并非某些人一手遮天，我们天蝎部愿意帮你出头。”

雪姬笑容灿烂，挑衅地斜乜天神殿殿主:“殿主，你太高估自己了。”

“是么？”

天神殿殿主气定神闲，招手让手下人进来:“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们全都留下。”

涌进来的壮巫，在殿主那位豪爽三徒弟的带领下，挥舞着蛟须绳，把所有人都捆了起来。

天蚕寮首和天蝎老妪首当其中，想要反抗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浑身乏力。

“你……下毒！”

天神殿殿主轻笑:“论下毒，这沙泽之中，谁毒得过这些蝎巫？你们会用不上力，是因为这座石殿专门克制你们，从你们进来那一刻起，就是瓮中之鳖了!”

天蝎老妪面色遽变。

天蚕寮首却不肯认命，挣扎怒骂:“我们死在沙泽，我们的族长、族人不会放过你的！”

“别替我担心，你们的族长、族人，也许还要死在你们前头呢，忘了当初的菰巫部，是如何一夜之间覆灭的？我们天神殿侍奉血祖几百年，把血祖的本事学了七八成，依样画葫芦，世上就再没有什么天蚕部。”

天神殿殿主说得清淡，杀气却浓郁得让人睁不开眼。

杜小草和秦紫胤却视若不见，对紧张兮兮挡在自己身前的高湛道:

“别担心，我相信你师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不会对我们如何的。”

天蝎老妪听了她自欺欺人地话，气笑了:“菰族长！还在犯糊涂吗？天神殿是要把我们所有人都弄死在这里，你还有什么本事，赶紧使出来，不然全都完蛋！”

杜小草置若罔闻，气定神闲的模样落到天神殿殿主眼中，反而让他不敢妄动，喝退了围上来的下属:

“菰族长是湛儿的恩人，也就是本殿的恩人，不可无礼！”

石殿中的数十宾客，不分天蚕天蝎，只剩下杜小草、秦紫胤和雪姬没有被捆绑。

雪姬被强迫换上一件薄如蝉翼的舞衣，“听你们寮首说，你师从过高人，比我们沙泽女子还擅长歌舞？给你一个机会，跳一支舞来看看。”

雪姬傲娇，不肯跳。

“噗”一声，被捆成粽子的天蚕族人，最边上的那一位人头落地。

天神殿殿主笑容满脸，再次看向雪姬:“跳不跳？”

雪姬惊得花容惨淡，还没来得及表态，又是“噗”一刀，又一个族人丧命。

狠厉手段震慑了雪姬，让她乖乖换上了纱衣，曼妙起舞。

石殿中的尸首，转眼就被拖了出去，天蚕寮首吓得大气不敢吭，怎么都没想到，这趟沙泽之行，会出这种变故。

天神殿殿主志得意满，问高湛:“这个女子，你喜不喜欢？”

高湛摇头:“不喜欢。”

“那她呢？”

殿主话锋一转，指了指杜小草。

高湛羞涩，挠头。

秦紫胤立刻就要拔剑，被杜小草死死按住，示意他稍安勿躁，看看这殿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连番变故之下，聪慧如杜小草，也有些犯了迷糊。

天神殿殿主忽然问儿子喜不喜欢她，大概率是试探。

她现在顶着“菰巫族长”的幌子，若是改嫁给高湛，菰巫部大概率成为天神殿的附庸。

如意算盘人人会打，暗戳戳撮合就罢了，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就无语了。

更无语的是天神殿殿主接下爱的话，“看她年岁，跟你差不多，若你真心喜欢，可让她改嫁给你。”

改嫁给高湛？

一句话，几个字，挑衅和轻视意味浓郁，伤害性十足，侮辱性爆棚，丝毫没把杜小草和菰巫部放在眼中。

之前天神殿羞辱天蚕部，杜小草虽然不赞同，还可以解读成天神殿看重菰巫部，看重她这个“恩人”，殿主一句话，让她明白另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