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机了，先去我师傅家。”

“到了。”

“晚上吃香香姐做的野味，照片.照片.照片，哈哈，等会香香姐做好再给你拍，可好吃了，你想不想吃？想吃对吧，到时候介绍香香姐给你认识啊，请她给你做。”

估计吴桐在忙，一直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徐知礼收起手机，把立刻就想下厨的黄香香劝去洗澡，熟门熟路的进到黄老头住的那间房，眼神扫过墙上，那里还是挂着那把二胡。

床头柜上摆着几本书和一个老式的收音机。

徐知礼在角落里拖出书箱，将其搬到院子。

黄老头坐在屋檐下的藤椅上，抽着旱烟，摇摇晃晃。

吹开灰尘，打开书箱，如小时候般开始晒黄老头的藏书。

院子里的青石板上，铺满一本本泛黄陈旧的老书。

《易经集注》《紫微斗数》《黄帝内经素问》《灵枢》《脾胃论》《茶书》《道德经》《南华经》《阴符经》《二胡曲谱》《八极》《孫子合契》…………

徐知礼小心地一一将其翻开书页，晒于阳光之下。

一直安静看着他动作的黄老头突然来了一句：“还记得多少？”

徐知礼练字之初，临摹练字就是抄的这些书本。

“记得大概吧。”徐知礼坐在书箱上，看着铺了一院子的书，很有成就感。

旱烟燃起的烟雾缭绕着黄老头的脸庞：“八极要义，说说看。”

“取拳中八大招之出手起脚无所不用其极也。行拳心内存八意，外具八形，劲发八面。八意者，即警、慌、狠、毒、猛、烈、神、急也。八形者，即龙、虎……”

黄老头又问：“何为南斗？”

徐知礼回的漫不经心：“天府、天梁、天机、天同、天相、七杀，共六颗。”

黄老头坐起身，板着脸道：“是简单了点哈，那，四败，四马，四墓呢？”

叮咚，叮咚，叮咚，手机的新消息提醒。

徐知礼掏出手机打字飞快的同时，嘴上回道：“紫微斗数，有什么用？”但还是回忆了两秒后答道：“四败之地是指子午卯酉，也是桃花之地。四马之地指寅申巳亥，也是四生之地。四墓之地则是指辰戌丑未，同时也是四库之地。”

选择性的忽略了前半句话。

黄老头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算你过关，晚上可以多吃一碗。”

徐知礼不屑，你不让我吃饭，香香姐就能把你扫地出门，老头子你信不。

聊天界面上：

吴桐秋秋：“回来一直在开会，没来得及看手机。”

“自拍，自拍，自拍……”

她开会时的照片，有她电脑桌用手比耶的照片，还有一边大口吃着工作餐盯着电脑的侧面，看角度应该抓了个壮丁给她拍的。

然后才是文字。

“你到啦？”

“嗯嗯，替我向爷爷问好呀。”

“香香姐？哦哦，是你师傅的大弟子啊？那么你就是二师弟咯？八戒师弟，调皮.jpg”

“想吃想吃，介绍我们认识！”

“香香姐长得很好看呀，就是头发好像太干了……咦，这照片角落里的是狗狗？好大只，好像是因纽特犬？”

看着对面不停发过来的新消息，徐知礼先把有吴桐的照片统统保存好，随后才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手速飞快的一一回复过去。

聊了好一会儿，吴桐又发过来几张照片，是各种机车的照片，每个车还附着几句简单的说明。

仿赛，复古，街车，巡航

“这些车你最喜欢哪个？”

徐知礼一一看过去，选了最像吴桐座驾的那辆，因为都是白色的。

吴桐秋秋：“这个？好的。”

徐知礼好奇问她：“你要换车？”

吴桐秋秋发来语音，傻笑道：“嘿嘿，是……吧是吧，我又要忙啦，不说了，加班加班！”

“嗯，别太累了，一步一步来。”

“收到！兔子敬礼.jpg”

吴桐最后卖了个萌就不见了，徐知礼握着手机，一抬头才发现身边蹲了两个人，吓了一跳。

左边是洗完澡的黄香香，右边则是为老不尊的黄辉虎。

黄香香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手里握着的手机：“是嫂子！”

黄辉虎连旱烟杆子都放下了，撇着脑袋装作不在意的问道：“我孙媳妇？”

徐知礼左看这个，右看那个，被两人的眼神弄得不自在：“你俩干嘛呢！？等等，我是您徒弟，又不是您孙子，您这么叫合适吗？我的意思是会不会太早……”

黄香香起身往自己屋里跑去。

看着带着傻笑而不自知的便宜孙子，黄老头拍拍徐知礼的肩，老怀大慰道：“出息了，找到媳妇了，有照片吗？我看看面相。”

徐知礼皱眉，有点生气：“您又要拿你那一套说事，给她相面吗？不用了，只要我喜欢您说什么都没用。”

黄老头一点也不恼：“我懂，封建迷信嘛。”兴致盎然道：“看看，我就看看，你小子之前那么多相亲对象都是我过了一遍的，明明那么多绝配，你都看不上眼，还以为我老眼昏花或者你小子成了相公……”

我就知道有一段时间陈如意天天逼想着法骗我去相亲那事有你这怪老头的份！

徐知礼拒绝道：“不给看，等我们稳定了，到时候我们过来磕头敬您一杯茶就是。”

黄香香拿着一个东西过来。

徐知礼看到后惊讶道：“平板电脑？你们不是不用电子设备吗！家里连台电视机都没有，竟然会有这‘高科技’？”

香香姐点开平板上下载好的视频，举在黄老头的面前给老人看，“有哥哥和嫂子。”

别奇怪为什么一个叫姐一个叫哥，实际上两人是同龄，且是同年同月生，香香姐是收养的孤儿，年月是被黄老头算出来的，但具体是哪一天吧，他没算出来，所以徐知礼不爱听黄老头说那些玄乎的，也不太信这个，因为这老头本身就是个半吊子。

年龄又差不多，干脆俩姐弟（哥哥妹妹）就各喊各的了。

黄老头看着那新鲜玩意上的小人，现在的电视都能这么小了？还不忘反驳徐知礼道：“谁说没有，你香香姐不是还有一个手机吗？菲啥啥斯来着，放京剧声音又大又响，嘿，这洋人话是真绕口。”

平板上放的自然是《命中注定》那个节目。

徐知礼无语道：“那是山寨机叫菲尔普斯，除了打电话发短信外加听歌外，啥用没有。”

“还可以玩蛇蛇和砌砖！”黄香香拿出自己的板砖手机说道。

她说的应该是那破手机自带的小游戏，贪吃蛇和俄罗斯方块。

“能放京剧就行。”

黄老头不置可否，已经看到了徐知礼出场，又问黄香香道：“丫头，这电视……平板电视哪来的，我怎么没见过？”

徐知礼也很好奇，要知道他打小在老头的院子里见过的，能算得上电子产品的，除了香香姐身上的一台山寨机外就只有那台年龄兴许比他还大的收音机了。

老徐不是没想过给这爷俩添置换代，都被黄老头以不会用为由拒绝了，几次过后，也就不了了之。

黄香香解释道：“龙象叔一个月前送给我的，说是能在上面看到哥，我怕老头给扔了我就没告诉他，我每次都带上山看的。”

“这山里有信号……”徐知礼一扭头就看到那山顶上矗立着一个高高的信号塔，什么时候修的？算了，感谢国家强大的基础建设能力吧。

香香姐按下暂停，指着画面上的吴桐给黄老头看：“嫂子！”

徐知礼懒得管黄老头嘴里能吐出什么话，开始收拾地上的书，对黄香香说道：“香香姐，我饿了。”

“哦！好！”黄香香把平板放到老头手里，去处理带回来的猎物，起锅，烧水，拧断野鸡脖子和兔脑袋，放血，用熟练的手法开始拨毛去皮。

黄老头捧着平板像捧着个炸弹：“这这这……怎么弄啊……这玩意儿，臭小子，怎么没声音了？是不是被我弄坏了？”

长辈们在小时候会教导孩子们认识这个陌生的世界，直到他们老去时，曾经的小孩子已经长大，而老人面临着日新月异的世界，却感到了陌生，不知不觉身份颠倒，从老人变成了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徐知礼走过来道：“我教您。”

…………

黄香香给徐知礼添了冒尖的一碗饭，一老两小坐在八仙桌上，等黄老头先动了筷子，两个小辈才开始夹菜。

晚餐堪称丰盛，松茸鸡汤，干锅兔肉，还有一盘素炒菌子和凉拌黄瓜。

食材都是原生态的，经过香香姐一番烹饪更显得色香味俱全。

随意聊着天，多是黄老头问徐知礼答。

关于吴桐的面相，黄老头果真没有多说一句，这样反倒是让徐知礼忐忑了些许。

难道吴桐以后要出什么事？有什么大灾大难。

他做徒弟的是真知道这怪老头有点东西的，虽然可能东西不多，但的确有。

黄老头年纪大了，饭量很少，放下筷子后看出他的担心，笑道：“鼻直颧起，眉眼巧月，眸如清泉，此心正焉。”

徐知礼思索着：“您能直白点吗？”

黄老头直接道：“旺夫相。”

“欠我一瓶酒啊！”

“没问题！”徐知礼心情大好，和香香姐一起收拾桌子。

香香姐把剩菜，骨头什么的倒给小黄。

徐知礼看着门外在喂小黄的香香姐，小黄要是咬着骨头从嘴里漏出一点到狗盆外，蹲在一旁好像在发呆的香香姐就会一巴掌抽过去，人立而起有两个黄香香大的小黄就会僵立不动片刻，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舔掉地上的渣滓。

他突然问道：“对了，老头，问你个事，你觉得我体格怎么样？”

黄老头让他把平板电脑打开，一边接着刚才往下看，手里往烟锅里加着烟丝，闻言用烟枪点了点门外那只被黄香香训服的山中野狼：“也就比普通人强点吧，胜在耐力，你那两下子我估计能让那畜生废点时间才能填饱肚子。”

“怎么？想学武了，嘿，迟了，你这年纪学武只会是事倍功半。”

徐知礼面上有些尴尬道：“不是，就是吧，我打不过……她。”

在门中的香香姐耳朵一动，转头望来。

黄老头怔住：“啥？”

徐知礼干脆直说了：“我打架打不过吴桐，老是被她镇压。”

“打过架了？不应该啊。”黄老头喃喃了一句，又问道：“你是不是偷懒了，你高中毕业上大学去了就再没来过我这儿，教你的帝内经后来你小子没练了？”

徐知礼疑惑道：“你说的啊，行走坐卧，睡前练两遍就行，等等，关帝内经啥事？”

“你过来。”黄老头一把按住徐知礼的手腕，两秒后丢开，一烟杆敲在他头上，气呼呼道：“你小子明明就还是个雏，骗你爷爷好玩呢！？”

黄香香坐在门槛上拄着下巴思索道：“嫂子和哥打架？那我应该帮谁？”

“草！”徐知礼捂着头爆了句粗口，“老头子你不讲武德，你想哪去了，我说的是打架啊！

吴桐是巴蜀妹子，性格直爽能动手绝不逼逼那种，而且她还练过，本身又是运动员不说还会柔道，每次我稍微皮一下就镇压我。”

“别问我，我不知道，年龄大了一到点就犯困，啊啾…”黄老头很失望，干脆打着哈欠回屋去了。

徐知礼明明有看到这老不羞的在偷笑！

徐知礼看向门槛上的香香姐：“香香姐，你能教我两招吗？”

黄香香挠着枯黄的头发，一脸的单纯：“打架吗？”

徐知礼虚心求教：“对！就是打架，两三招就行。”

香香姐想了想，用嘴吹了声口哨，闭目假寐的小黄当即站起，后腿一蹬就飞扑而来，鬼魅般的小姑娘双脚很有章法的小碎步一定，出现在小黄的路径上，沉肩一撞而去。

八极——贴山靠。

徐知礼惊悚的看到65公斤比一般女性还重的公狼小黄，随着香香姐那一撞而去，整个身体在空中猛然僵硬了一瞬。

小黄落地，张开巨口，低吼着再次冲来，悍然咬向香香姐的脖子，却被那娇小的身影用双手准确地按住了上颚和下巴，一人一兽开始较力，尖利的獠牙直接将黄香香的手掌划破。

“喝！”

发力！

下一秒，小黄被放翻在地，黄香香翻身骑在那野兽的身上，鲜血淋漓的拳头直接轰向头颅……旁的青石板。

徐知礼一低头，崩裂的碎石溅在他的裤腿上。

黄香香摸摸小黄的头，小黄的眼睛这才褪去了血色，舔了舔主人的手掌，人性化的呜咽致歉。

小黄重新趴在了黑暗中，小姑娘站到一旁，冲徐知礼笑：“打架？”

那意思好像是打架就是刚刚这样的，学会了吗？

主屋的灯光从徐知礼背后照向院子，导致黄香香站在了光与暗的间隙，阴影打在小姑娘的脸上，光影扭曲着笑容。

徐知礼没想那么多，回屋翻出药箱拉过香香姐，给她消毒，包扎着伤口。

黄香香任由徐知礼在她的手上施为，感觉不到疼痛般问道：“哥要学吗，我教你，不过如果是和嫂子打架的话，这样不太好。”

“嗯！这样很不好！”

她像是强调，重复了一遍。

“哥不学了，也不和你嫂子打架了！额，我说的是你这种打架。”

黄香香疑惑道：“打架……还分哪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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