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木床，柜子，屋外的方桌长凳，我和父亲全都没有遗漏地擦了三遍。

然后给床铺上新垫被铺盖，桌凳搬进去。

扫尘就算是完成了。

洗脸擦手，换身衣服，父亲带着我和妞妞妹朝巷子里面走。

“也不知道李哥收拾好没得。”父亲边走边嘀咕。

我认真地想了想，觉得李哥恐怕都还没有起床。

等我们到了酒铺时，果然是关着门。

看了我一眼，父亲笑道：“你李叔不会还没有起床吧。”

“咯吱……”

刚说完呢，门块就被人挪开，李叔笑骂道：“好啊老路，背后说我坏话，我可早就醒了。”

我看父亲微微睁大眼睛，奇怪道：“醒了啷个不开门哦。”

说着将另一块木门也取下，李叔顺手接过，同时说：“这不在里屋扫尘嘛，想着今天也没什么人，就懒得开了。”

走了进去，妞妞妹立马就和儿子小黑打成一片，环眼看去，发现酒铺里还没有打扫。

撸起袖子，我跃跃欲试地问：“李叔，要帮忙吗，您这店里还没有清理呢。”

“哎，不用不用，有一整天的时间，着急啥子。”李叔拦住我，将我往外推，“你们还没吃饭吧？我一看你们斗还没吃饭，走走走，先去巷门口豁碗粥。”

父亲挡着，犟嘴着说：“哎呀，李哥，先弄完再去嘛，现在不饿。”

谁料李叔瞪了他一眼，吹胡子哼气道：“我饿了！你们俩陪我去吃！”

没办法，我们跟着去了，还是老地方，那粥棚老板都跟我们熟透了。

还没有过去呢，他就挥手朝我们打招呼，喊道：“老样子哈。”

“对，老样子。”李叔笑着回应。

今天街上人倒是少了些，概是过小年，家家都忙着扫尘祭灶呢。

找到位置坐下，李叔向父亲说：“老路啊，别一整天忙来忙去的，该享受享受的吗，忙啥子嘛。现在你儿子也争气，十岁秀才，给家里挣到了补贴，家里情况说不上很好迈，但至少不愁吃不愁穿唠。”

“不是说你要完全不做事，但要劳逸结合撒。要不然真的把身体累倒了，小路啷个办？”

闻言父亲和我都沉默不语，其实心里我和李叔想的十一样，所以今早我才想让他起晚点。

沉默少许，父亲叹口气道：“李哥，你说的嘞些我都晓得，但我习惯喽，闲不下来。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得给小路存些彩礼钱。”

“咳咳咳……”我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几声，我是真没想到父亲又提了这个，“父亲，我还小，不用这么早考虑。”

“哪里早了？”父亲有些不乐意地看我一眼，“人家早的十四岁就开始说媒提亲，十五岁成婚了，晚点的也十六岁娶妻，离你也就五六年，早什么早。”

我扯了扯嘴角，这些我当然清楚，可我自己没想这么早就成婚，那指定是没有感情的。

李叔接过老板端来的蒸笼，放到桌上，道：“那就不对喽，你存钱是想让小路娶妻，那难道你自己不想看着他成婚吗？”

“那我肯定是想的撒，我还想抱孙子勒。”父亲几乎是立马地回嘴道，同时抽出一双筷子给我。

我无奈地伸手接过，明明说的事跟我有关，可感觉自己怎么是个局外人似的。

这时老板将三碗米粥借着端盘走来，放到了桌上。

“还有三个茶叶蛋。”

米粥，包子，茶叶蛋，就是我们的早饭了。

拿起蛋在桌子的边角轻轻磕碰了一下，李叔边剥壳边继续说：“对啊，你看你都想抱孙子，那就把身体保重好，不要太过操劳，晓得不。你要是实在闲不下来，不如把你以前学的武功捡起来。”

“哎，你先别急到反对哈。”

李叔剥壳非常顺滑，几乎是小大块地摘了一两块，然后就能将剩下的一下全脱了。

我嘛，手就比较笨，能一次剥个指甲盖大小的就算好的了，因而是最慢的。

父亲剥蛋一半，听见李叔的话脸色一变，就要开口说话，却又被后者抬手制止。

李叔神色认真地分析道：“你听我讲老路，你现在就是心里杂念太多，没事干就容易钻牛角尖在那里想来想去，想来想去，愁眉苦脸的，你勒样头发不白哪个白，嗯？”

“心忧伤身啊，知道吧。我喊你练武，不是让你捡起一身本事什么的。一来，它可以强身健体，对你身体好。二来，打坐也有助于静心，消除杂念，利于养神。”

“还有，也别老是酒楼家里两头跑，偶尔上街出城去玩玩。过完年，我带你去玩。不行也可以练练字听听曲啊什么的，这些对你都有帮助。”

“就从这春联和‘福’字开头吧，老路今年你来写，正好明之他们送了许多红纸笔墨。”

我和父亲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手上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李叔说的确有道理，可这些话感觉不像是临时想出来的，而是憋了很久，或者说在这之前就开始思考了。

想来他也是很担心父亲的状态吧。

不一会儿，父亲回过神，苦笑一声：“李哥，你这一大段话说的，都不给我反应的时间啊。”

棕茶色的蛋被李叔咬了一口，然后就这米粥嘬，他闻言笑眯眯道：“就是不给你拒绝的空隙，就这么说定唠，你要是不同意就当没我这个哥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父亲便点点头答应道：“好，我听李哥的，为了路仁。”

我默默打开蒸笼，里面还冒着热气呢，拳头般大小的肉包子，表面都还有肉黄的汁液在往外渗。

不得不说，这家的肉包子是我吃过口味最好的了，虽然我拢共也没吃多少家，但直觉认为能超过它的屈指可数。

夹了一个包子，李叔笑道：“可不是开玩笑啊，你这十天休息，我会监督你，计划都给你想好了。上午修炼打坐，下午弄墨写字，明天就开始哈。”

父亲再次愕然，脱口而出道：“李哥，你莫不是早有此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