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抬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琼，你可以归“队”了，不必多想，我真的不会惩罚你们。

琼见状，下意识地看了玛莉娅安一眼，见殿下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她才听从“茉莉的指示”，老老实实地回到了“原位”。

茉莉对此情景毫不在意，在小吸血鬼们紧张不安的注视下，她从容而又优雅地笑道：

“说句实话，今天晚上再次来到这里，我呢……对吸血鬼一族挺失望的。

“不是对你们失望，更不是对妩媚动人的玛莉娅安殿下失望。你们很可爱、很漂亮、很懂事，即使你们可能不喜欢我，在我的心中，你们也都挺棒的，真的，因为这是客观事实。

“在主观上，我只是对吸血鬼一族很失望。

“如果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吸血鬼一族在我心中的评价为……70分，那么此刻，在我的眼中，对吸血鬼一族的评分已经降到……50分了，不及格。

“也就是说，吸血鬼与血族们，还有没有资格追随我，要画上一个问号了。”

茉莉停顿了片刻，继续慢条斯理地笑道：“通过多年的观察，我发现，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常态’，那就是……人老尖，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

“我本以为，小吸血鬼们活了这么久，哪怕没有什么学识，没有见识过更为广阔的天地，也应该很聪明，最起码大部分不笨。

“但是我错了，是我‘自以为然’了。

“活得久确实不代表有智慧，吸血鬼一族被殿下您……保护得太好了，你们那属于‘小公主’一般的生存环境实在是太优越、太封闭、太安逸了，安逸到……吸血鬼们的性格被培养的很有个性，脾气有一点任性。

“现在这种情况，你们让我说什么好呢？或者说……你们认为我应该怎么做呢？要不……我走？反正你们好像也不欢迎我。

“大多数人都讨厌麻烦，我同样不喜欢麻烦，而身边的人如果太过任性了，那么以后肯定会给我带来麻烦。

“既然你们不喜欢我，我也认为吸血鬼一族还有点不太‘成熟’，那么，就此分道扬镳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对你们好，对我也好。你们觉得，我的这个建议怎么样？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再强调一遍，这是最后一遍了，我真的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与时间，去反复强调这件……很重要，却不应该强调这么多遍的小事。

“记住，这是最后一遍了，那就是，我这个人很温和，不喜欢滥杀无辜，更不喜欢欺凌弱小，并且，我的承诺向来算数。

“所以，你们不必如此小心与紧张，更不必过于畏惧我，此刻，你们可以放心大胆地畅所欲言，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我说过不会报复、迫害吸血鬼与血族，就不会那么做。

“好了，都说说吧，你们认为我刚才的建议怎么样？”

“主人真是说笑了，您是吸血鬼与血族的‘救世主’，我们怎么会不喜欢您、不欢迎您呢？”

满脸堆笑的玛莉娅安，紧忙说道：“如果不是主人您上次说，不喜欢别人对您下跪，那么我们肯定会心怀感激与喜悦之情，向伟大而崇高的您，顶礼膜拜的。

“不！即使是三跪九叩，都表达不出我们的内心，对您的尊敬与崇拜。

“其实您错怪小吸血鬼们了，此时此刻，之所以只有我们恭候在这里迎接您，不是因为其他的吸血鬼们不尊敬、不欢迎您，她们对您更没有敌意，而是因为……是我让她们不要来的。

“抱歉，都怪我，是我自作主张了，我以为您……可能更喜欢‘清静’，不喜欢‘形式化’的东西，讨厌那种……盛大而隆重的欢迎仪式，所以就只挑了这三百位……我认为是最可爱、最漂亮的小女仆们欢迎您。

“万分抱歉，我尊敬的主人，一切都怪我，恳请您惩罚我吧，您的惩罚，是身为您最忠诚的女仆、我的荣幸。”

玛莉娅安又深深地向茉莉鞠了一躬，并且，在茉莉没说话之前，她不打算起身。

玛莉娅安不敢确定，茉莉刚才的那番话是实话，还是“欲擒故纵”。

假如是实话还好，大不了就像茉莉所说的一样，大家各自分道扬镳，对谁都好。

这样的话，最起码，血族与吸血鬼不会葬送在对方的手中。至于以后的命运么……可以等到莉莉丝醒来后再看。

但如果是“欲擒故纵”呢？那么，她接下来的回答与态度，就显得尤为重要了，搞不好，会有一部分吸血鬼们活不过今晚。

玛莉娅安可不会天真到，茉莉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对方说自己良善，她就会认为对方良善，可没有几个人会把“我是大坏蛋”写在自己的脸上。

即使真的有人把这句话写在脸上了，玛莉娅安也不会以“外表”去衡量一个人，智慧生物的心思是最复杂的。

智慧生物，也是最经不住“考验”的。

她个人是敢赌一把的，赌茉莉所说的是实话，毕竟，连她都不想成为对方的“女仆”，还是一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陌生人的“女仆”。

但是，身为“玛莉娅安亲王”的她，是不敢赌的，她不敢拿大家的生命与命运去赌。

其实，玛莉娅安知道，自己刚才的态度、表现与回答，不太可能解决问题，更不可能让对方放下猜疑。

如果她能完全放下脸皮与身段，主动上前，搂住茉莉的胳膊，用撒娇、讨好的口吻，娇滴滴地说出那些话，那么“效果”或许会更好。

哪怕对方并不相信她的话，但是只要茉莉高兴了，说不定就能解决一些问题。

为了莉莉丝与小吸血鬼们，玛莉娅安能做出这种行为，她能舍弃掉所有的尊严，当着敬爱自己的“手下”的面，献媚、取悦别人。

但是她连这么做都不敢，因为这种行为其实是有风险的，并且风险不小。

她不了解茉莉。

她不知道茉莉会不会讨厌那种行为，如果真的惹到对方生气了，那不就弄巧成拙了吗？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她只能选择这种退而求其次的方法，她不敢赌。

除此外，通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玛莉娅安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茉莉了，越观察、她越看不懂对方。

上次见面时，她以为茉莉可能是一位活了不知多久的长生种，甚至有可能是魔女。

她认为，对方想要收服血族与吸血鬼，大概率是为了满足自身的某种“需求”或“欲望”，想要利用吸血鬼们达成某些目的。

但此刻，玛莉娅安却对自己之前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对方……真的在乎吸血鬼吗？或者说，吸血鬼们对她重要吗？

她真的是长生种吗？或者说……她是诞生于这颗星球上的生物吗？她会不会是虚空中的某位“外神”。

玛莉娅安会产生这种想法很正常，因为她曾经接触过外神，“血”。

而且，茉莉身上的服饰，迷惑性太强了，衣服上的那些诡异的血色花纹图案，就不太可能是这颗星球上的生物，能够想象、创造出来的。

也正因如此，玛莉娅安甚至都不敢以“真诚”与“诚实”，去对待对方。

“外神”的行为逻辑可与“人”不一样，所谓的“真诚”，在对方的看来重不重要都说不好。

而实话，往往不太好听。

对方会不会拿“不好听的实话”，为“引子”、“借口”，以此来消灭吸血鬼呢？！

概率很小，因为“外神”大概率也不会在乎她的回答是“真实”，还是“虚假”。

但概率小不代表没有。

上次见面时，安德烈滋可说了不少“好听的谎言”，而她们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由此可见，“好听的谎言”与“谦卑的态度”，比“不好听的实话”，成为“引子”与“借口”的可能性更小。

茉莉愣愣地看着这位曾经威严而又不失亲切的玛莉娅安亲王、此时对自己卑微的态度，她的心情突然变得十分复杂，连面纱下那从容的微笑都消失了。

奇怪，是不是哪里不对呀？！她把我当成什么东西了？

难道是……外神？

有这么弱的外神吗？

嗯……她们也看不出我的强弱。

好像“装”过头了……

简单的思索了片刻，茉莉回过了神，她先是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才用平静而温和的声音，开口问道：“为别人活了一辈子，你不累吗？”

累啊，怎么可能不累呢？！但是……我需要为她们负责，谁让我是……她们的“老大”与“妈妈”呢？！

这些话当然没有说出口，有些话可能不对茉莉说，也说不出口。

“今后，我只为了您而活。”玛莉娅安道，她还在弯着腰，没敢抬头看茉莉。

“我更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你能为自己而活，总在过度的保护下，‘孩子’是长不大的。‘孩子’总有一天要长大，要反过来保护她们的‘母亲’，唯有如此，她们才值得你的保护。付出是相互的，而非一味索取。”

随着茉莉的话落，玛莉娅安发现，自己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扶了起来。

好像是精神力，但她不是很确定。

“这样吧，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一个拒绝我的机会。你们可以选择不追随我，我不会介意，更不会把你们怎么样。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无伤’拒绝我的机会了，我已经给过你们很多次机会了。如果你们这次不拒绝，那么以后就别想再背叛我了，否则，代价不是你们能承受得了的。”茉莉平静地说道。

“我们不会拒绝您，您能成为我们的主人，是我们的荣幸。”玛莉娅安毫不犹豫地回答。

她真的不敢赌。

并且，越来越不敢赌了。

因为茉莉的行为太“友善”、太“反常”了。

对方真的有那么良善吗？真的有这么好说话？

明明有那么强的实力，且“心狠手辣”，为什么对我们态度这么好？为什么给了我们这么多次机会？

不对劲！

她……是不是在像故事中的“恶魔”一样，刻意“引诱”着我们坠入“深渊”呢？

玛莉娅安不知道、不确定，她倒是希望茉莉是一位有道德、有原则、心地善良的人，她也希望能信任茉莉，因为相比之下，这样的人更好“伺候”一点。

但是她不能忽略那些有可能会发生的因素。

“我没问你，你也不要替她们做决定。”茉莉转过头，看向了面前的三百位吸血鬼小女仆，道，“我问的是你们，不愿追随我的，现在可以举手……嗯，你们可能不敢举手，这样吧，愿意追随我的，可以举手。”

茉莉的话音刚落，玛莉娅安最信任的艾琳莎，马上举起了手。

玛莉娅安最信任她，同样，她也最信任玛莉娅安，哪怕她知道，殿下的所有决定，不可能全是正确的。

但是她不介意，她不介意陪着殿下“犯错”，陪着殿下“下深渊”。

而随着艾琳莎举起了手，其他的小女仆们也都毫不犹豫地跟着举起了小手，一个都不少。

她们也有着同样的觉悟。

更何况，这群小女仆们可是亲眼看到了玛莉娅安刚才所有的行为，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殿下为了她们能做到如此地步，哪怕殿下的决策是错的，又能怎么样？

玛莉娅安刚才的表现虽然很卑微，但是，在她们的眼中，殿下反而更值得追随了。

有主如此，夫复何求？

她们不是没有良心，事实上，她们正是吸血鬼中最重感情、最重义气的那一批，否则今晚也不会站在这里。

茉莉点了点头，道：“行吧，既然如此，你们以后就没有‘退路’可言了，希望你们不会后悔自己今天的决定。

“我估计你们是不会后悔的，反而会庆幸，因为你们追随的是我。

“既然愿意成为我的‘属下’，那么此时此刻，我就正式成为你们的‘主人’了，你们以后可以称呼我为‘主人’了。

“现在，我也可以给你们下达第一条命令了，想听听吗？”

“您请讲。”玛莉娅安恭敬地说道。

她倒是不想让茉莉讲，因为她不知道茉莉会下达什么命令，但是她想不想有用吗？

茉莉取出了一块银白色的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合上表盖后，说道：“我给你们三个小时的时间，三个小时后，我要看到所有的吸血鬼和血族站在这里。33小说网

“记住，是目前还活着的，所有的血族和吸血鬼。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是把那些不愿意来的小家伙们儿，绑来也好，劝来也罢……总之，三个小时后，我要看到所有活着的血族和吸血鬼，一个都不能少，都听清楚了吧？”

“主人您这是……”

玛莉娅安有一点慌了，不过她还是马上猜到了茉莉的用意：“其实，您没必要把宝贵的时间，用在这种不起眼的小事上。那些小吸血鬼们很乖，很听我们的话，我们做什么，她们就会跟着做什么，我们成为了您的‘仆人’，她们自然也是您的‘仆人’。”

茉莉摇了摇头，神色认真地说道：“不，你们代表不了她们，今晚，我会尊重每一个人的意愿，哪怕是血族。

“她们是选择追随我，还是不愿意追随，必须要亲口跟我说，必须今晚就做出决定。

“我已经给了她们一个月的时间，而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记住，我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而且，她们可不乖，她们很有个性、很有尊严、很有反抗精神，看起来比你们还要有尊严，还要脸。

“可是，有一点我就不理解了，既然她们那么有反抗精神，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找我‘拼死拼活’的呢？！

“既然那么有个性、那么有尊严、那么要脸……为什么还能做出……看着你们觍着脸、低声下气地认我为‘主人’，奢求着、我在保护你们的同时，顺便保护她们呢？！

“不想付出‘自由’，就想得到‘自由’，天底下哪有那么美的事情？

“好了，我只说这么多，我的这些话，也算在那三个小时之内，至于你是否还想继续劝我，试图阻止我……随你。

“当然，你也可以试一试违背我的第一条命令，或者是完不成我的第一条命令，会有什么后果。

“我建议你试试，什么事都要尝试一下的。

“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玛莉娅安沉默了一下，微笑着说道：“主人要不要进我的……您的城堡中等待、歇息、享受片刻？毕竟，三个小时的时间……比较漫长。”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