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人民白天提着心过日子，夜晚刚睡一下，警报瞬间拉响，方季平都有些同情他们了。

在他们的上方，光点越聚越大，章向北领了一队人入妖窟，在此地的不过大厅内一半之人，此时吵吵闹闹的吵得张焘他头疼。

“龙骨初开，谁敢说里面什么情况？！”

“所以说让崔生他去啊！”

“……”

张焘扣了扣耳朵，轻咳一声道：“诸位，修士界一向以实力为尊，对吧？”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他，张焘轻笑，继续说道：“当然了啊，别的我不管，但龙骨山大门闭合权还在我手里，谁去谁留，我还是有发言权的，对吧？”

他故意把发言权这三个字加重，很明显，他要的可不仅仅是发言权，他要的是决定权。

在场他最强，龙骨山历代都是张府的地盘，情理他全占了，在之前，他凭一己之力灭了城外妖王，威望也不缺，当下人群安静下来，静听他的安排。

当张焘说出几个人名时，大部分的人都有些茫然，面面相觑，连脸都对不上。

人群中有最高呼声崔生的点了点头，率先表态说道：“我没问题，同意张宗师的安排。”

他身边的妇女下意识看向，崔生捏了捏她的手，在人群骚乱前接着说：“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要事先问好，龙骨山一行肩负的是整个人族的命运，对那几个孩子来说未免沉重，而且此行死亡高达九成，您不心疼吗？”

“你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接下这个任务的吗？”

“是的。”崔生毫不犹豫，“河饶崔家，皆如此。”

姜唯轻声说道：“里山姜家亦是如此。”

张焘环视四周，莫名笑道：“好吧，我和你们说实话，你们进去必死无疑，我救不回来，他们四个进去，有一线生机。”

崔生闻言，两话不说拉着妻子的手落回地面。

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若能活，谁想死？若以一人之死可换万千百姓生，谁又想活，他崔生的剑第一个不答应。

崔生都无话可说，众人沉默一瞬后，便极有默契的散去，张焘落回张府，他笑着说道：“养崽一日，用在一时。”

方季平捂着脖子，有些不适应，心虚都不敢去看另外那三个人，尤其是王初元，后者那眼神，见他没死透，那恨不得把他补死，眼神瘆人。

听见张焘的话，几人一时都回不过神，一脸茫然的看向他。

张焘无奈一笑，却也明白没什么时间给他们解释前因后果了，而且为什么推荐他们去的理由也没有必要和他们明说，张焘心里自己知道就好。

狐儿台中他们四个出来后都没有强烈的生理反应，由此可见，他们对于九境妖王的承受能力还是有的。

既然如此，张焘愿意赌那么一把，想来李鸩也是。

“进去之后什么也别管，向山顶跑，去找李鸩。”张焘正色，“方季平，现在龙骨山灵力浮动大，你要有心理准备，那帮儿子辈的人还想把崔生这个六境巅峰送进去，这不真是送他去死吗？”

方季平抹了把脸，疑惑说道：“他三不是修灵力的，让他三去很正常，那我是干嘛的？”

张焘恨铁不成钢的掐了一把方季平的腰，“你以为老子闲得慌带你去练阴神啊？里面混乱的很，万一你们找不到李鸩怎么办？还不是得看你！”

张焘不到三分钟提了两次找李鸩，方季平看了眼龙骨山，若有所思，在龙骨山上找不到李鸩一定会死。

龙骨山从外面看一若往常，高山绿水，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完全看不出里面风云搅动。

……

进入龙骨山方季平才明白张焘说的还是轻了，那灵力绞动的他刚迈进去的腿都差点又收回来，他是被李松寒拽着进去的。

里面奇珍异兽遍布，什么牛头马嘴兽什么上鱼下人兽，看得四人胃里翻动，方季平真是一刻都忍不了，伸出右手一缕黑气从虎口流出，它在空中转了三圈，转而向几人身后飘去。

几人面面相觑，王初元道：“走。”

吓得方季平连忙扯住他，干巴巴地说道：“其实我不太确定啊！”

王初元反手给了他脑袋一下，“总得去试试吧？”

几人这才往回走去，事实上，龙骨山崩坏的完全不能用常理去说，明明是往回走，待方季平缓过神却在半山腰站着，各类妖兽只要四人不主动袭击，它们也懒得去纠缠。

有张焘“危言耸听”在先，几人压根不敢休息，脚步一刻也不停的向山顶走去。

方季平在山洞前停了脚步，在一片腥风血雨中，李鸩就站在其中从容淡定，他向四人颔首，他的视线扫了方季平一眼，又落在姚成安的身上。

张焘太了解李鸩了，他的确更加喜欢姚成安，两人之间相同点许多。

其中有一点是不善表达，比如李鸩在向几人打过招呼后，扭头又隐入山洞之中，几人连忙跟上，山洞内巨大无比，里面立着一副远近闻名的骨架，头骨中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姚成安注意力显然不在龙骨上，只是忍不住去看李鸩，半晌才问：“李宗师，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李鸩扫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没印象。”

姚成安一噎，突然理解了司马慎那么气愤的原因了，李松寒脸通红才勉强忍住不笑出声，倚在方季平身上微微发抖。

其实不该这么问，姚成安没来过龙骨山，李鸩在他出生时就困于龙骨山上，两人怎么也不该见过。

“我们应该干什么？”方季平多看了李鸩腰间玉佩一眼，“难不成，您杀龙的时候需要我们喊666吗？”

“章向北没告诉你们？”

“是张宗师让我们来的。”

李鸩气焰顿时消散大半，有些无奈的说道：“他啊，那正常了。”

……

姜唯含情脉脉的看着红石头上的男人，还是忍不住为他抱不平，“夫君，张家主事先未与你商量，就这么直接把你换掉，是不是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崔生轻抚配剑，为姜唯的愤愤不平感到诧异，“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他们比我用处更大，那我被换掉也是应该的。”

姜唯深吸一口气，复而轻笑说道：“他们说你和章镇守做事风格很像，原来是真的。”

也不知崔生想到了什么，神情黯淡，把佩剑放在一边，抬头看向夜空，突然说起了一个人名，“也不知道章梵姐还好不好。”

章梵是章向北的妹妹，姜唯对她还有印象，是个很漂亮也很温柔的大姐姐，听章向北说章梵年轻时总爱耍小性子，只要张焘在，她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后来张焘自囚于京城，章梵与章向北大吵一架，改名姓张，也不知下落。

姜唯知道崔生思念她，她又何尝不想那个总会给他们做小饼干的姐姐呢？

“在说阿梵吗？”张焘从城口走出，少女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黄芸被丢给了章向北，此刻他微笑看向两人，“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她离家出走的人，不过好歹是一个七境，也用不到你们担心，等她气消了自然也就回来了。”

崔生瞪大了双眼，一下站在石头上气恼的说道：“十多年了，你仍然觉得这只不过是梵梵姐在闹脾气，为什么你们都不会站在她的角度上来想一想呢？”

无论是张焘还是崔生，好像就那么下意识的将章梵排除在世家之外，没有再叫过她“章”梵。

“因为在我们眼中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张焘随口回答，掂了掂手中包袱，毫不留情地将它抛给身后的少女，反正是机器人，也累不死。

崔生多看了包袱一眼，问道：“张宗师，在这个关头要去哪？”

“你管我？反正有我没我都没差。”张焘翻了个白眼，拔腿就走，少女紧跟其后。

张焘说的有理，反正从一开始战略制定就没带他，他走了真影响不到什么，只是……有个九境压阵心里有底啊！崔生欲言又止，直到张焘身影消散也没说出个挽留的话。

姜唯抬起双臂轻轻抱住自己，睫毛颤颤，“夫君，你有没有觉得张宗师走的很沉重啊？”

崔生挠了挠头，反问道：“有吗？”

“小两口有什么好聊的？入妖窟。”

章向北声音突然响起，咬牙切齿的说道：“立刻！马上！”

……

方季平等人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猎妖，上山时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下山就完全相反了。

李鸩扫了一眼伤痕累累的方季平，讥笑道：“才杀了多少就这样了？”

方季平连怼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倚在石床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它们长得真别致……”

他都忍不住干呕，倒不是它们死状凄惨，招式恶心之类的……就是长得难以直视，怪他孤陋寡闻，从未见过什么奔跑的向日葵。

山洞成了龙骨山仅剩的净土，此刻净土中人齐的很。

“哼，送了一群废物上来。”李鸩嘟囔一句，正色说道：“马上就会进入第一场暴动，那些畜生会前来攻击山洞，你们守好大门口，我则防着后面的东西偷袭。”

方季平等了一会儿，只见李鸩没了后言，有些疑惑的说道：“没了？李宗师不做点什么具体布置吗？”

“这还需要做什么布置？”章向北微微皱眉，有些嫌弃说：“说你们是废物，你们还真要坐实了是吗？都在一起打过那么多次架了，还要外人对你们做布置？”

几人面面相觑，或多或少有些茫然，他们几人大都是受过教育的，而当今后代受到的教育最大的特点就是一定要服从上方指挥，无军令，勿擅动。

其实从他们离开京城开始，被人带着走的感觉是有的，几人心中也有所猜测，受指挥的理所当然，现在……方季平挠了挠头，咧开嘴干脆应声：“那我们可来了？出了什么差错，您可得帮我们兜着点！”

听了他的话，李鸩脸色才好些，点头说道：“不用我。山下一直有人守着。”

四人齐唰唰的看向他，李鸩脸色如常，平静说道：“怎么？要这段时间我又给你们当保姆，又给你们当侍卫吗？你们又不是张焘，也配？”

方季平有时真的会感慨一句。不错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李鸩还会主谓宾就很不错了！上次他只会打哑谜，这次多豪爽啊！

方季平不断给自己洗脑，硬生生将心里的怒火压下去，打不过他，忍住！一定要忍住！

语言是有魅力的，方季平在嘲讽那个光头司马慎时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李鸩好像没有了说话的心情，站在骨架前，双手环胸，杀气毕现，一动也不动，要是没人打扰他的话，他能站一天，他也不走近骨架，甚至李松寒好奇的想要走近也会被李鸩拦下。

山洞内半响无言。

浓稠的灵力如潮水般涌来，方季平难受的吐了吐舌头，干脆阴神出窍。

李鸩猛的扭头看向他，方季平学会阴神出窍术在他意料之外，在这点上他不得不赞叹方季平天赋之强，而到了如今方季平阴神的坚韧程度又一次惊讶到了他。

李鸩向他走去，直接开口说道：“不错，那你以后用阴神杀敌就是了。”

方季平歪歪头，不太明白的皱起了眉，在他看来阴神出窍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以在夜晚修炼，为他争取到了不少时间，至于用阴神打架他从未想过。

“这玩意被人打散了不就死掉了？而且我阴神走了真身咋办？阴神轻飘飘的，估计连刀都提不动了吧？”

方季平一连问了很多个问题，总的来说就是一句阴神打架行不行啊？里里外外都透露出对这东西的不信任。

李鸩勃然大怒说道：“你以为老子修它干嘛？张焘什么都没告诉你也敢带你淬炼阴神？真是糟蹋了好东西！”

方季平安静一刻，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张老爷子帮我淬炼阴神啊？就不可能是我天赋异禀，自己修炼的吗？”

“啊？不是他帮忙的吗？”李鸩呆滞，“可是你身上他的气息那么重，不是因为他帮忙，总不是因为他和你那个了吧？”

方季平还在感慨李鸩比张焘单纯多了，他说了一句李鸩居然就信了，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李鸩刚才说的话，直到王初元疯狂咳嗽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吐槽说道：“怎么可能啊，两个大老爷们怎么那啥……！”

“两个大老爷们才可以啊。”李鸩拍拍胸脯，“不过，那他就是没认你做儿子了，那就好那就好，我之前说过谁修暗法，谁就是我兄弟，还好他没认，不然辈分就乱套了。”

以前暗法无人修，是因为被视为异类，他要这么一说估计也没人在乎，谁在乎多你一个四境兄弟？现在嘛，也是没人知道他年少时说的话，不然必定在修真界掀起一阵求法风波。

方季平一直到是自己想歪了，松了口气，也不客气，顺着杆子往上爬，“那兄弟……”

“那我帮你把阴神完善一下吧。”李鸩直接打断方季平的话，伸手抓住了他，硬生生给他扯出了实质体，一旁的姚成安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后退一步，方季平这才反应过来之前他以阴神和李鸩聊天时，别人是看不见他的，在王初元等人眼中李鸩就是魔怔一般，和空气聊天。

一时方季平心情复杂，看向李鸩的眼神称得上佩服，哇，这心理素质得有多高，才能始终面色如常地做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啊？

李鸩下定决心要做什么，谁都拦不住，暴动也不行。

李鸩感受到暴动时他正按着方季平的脖颈，他抬头扫了眼洞口，又瞥了眼骨架，接着低着头看着方季平，一看就是要继续教学。

寒气涌入方季平头盖骨，疼得他鬼哭狼嚎，“……不是！李爷！暴动了！！放了我吧！……”

李鸩向另三人一扬下巴，王初元忙不迭地走出去抵御暴动。

“啊——”

王初元拉弓的手一抖，忍不住在尸海前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