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

“明明最后是我们打赢了的。为何是洛国求和，割城和亲。”

“洛国积贫久已，挡得了这次，等到祁军的援军到，形势不会偏向洛国的。”

“洛国七国中实力最弱，南边还有蜀国觊觎，同祁国久耗伤国力。”

“呵！”

“其他诸侯国巴不得洛祁两国打起来，各国的杀手刺客都想取了王姬的性命呢。和亲路上，也是危机重重了。”

……

“噗！”暗红的鲜血触到地面，瞬间大半就渗入地面。

“退回去，可以留你一命。”长湘持着未拔鞘的长剑，右眼眸色冰冷看着前方跪地而吐血的人。ぷ99.

来人惜命，也听话地离开了。

长湘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凉风拂到左眼的纱布上，惹得左眼处稍稍起了痒意。

这是第几位了？

……

“今晚在此歇息！”

楚闻负着长矛向后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后，才几下点头转身向前回去。

途经轿辇，楚闻的脚步不自觉慢下来，也清楚瞧见了盘坐在轿辇前方的人。

看到慕瑜，楚闻舒了舒眉，眉间显出一丝轻松：“这一路上比预想的轻松多了，多都没遇到一个敌人。”

慕瑜不理会他，眼眸向侧方远处的山林看去一眼，又转回来。她什么也不做，就是在草地上盘膝坐着，也没有看星星。

“不过明日大概就能走到边境了。”楚闻晃晃手里的武器。想到明天，眉头便皱了皱，眉间的轻松之意瞬间消散。

他余光悄悄偷看一眼慕瑜，妄图从她脸色看出淡然之外的神色表情。

可是他失望了，慕瑜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也不是没有反应，过了一会，慕瑜转头看着楚闻，语气自然地命令：“你去前头和楚申将军、师父他们待在一起，别碍着我。”

“哦。”几秒后，楚闻愣愣点头，抓着自己的武器就埋头向前走去。

慕瑜从草地上起身，左右拍了拍衣裳，还理了理衣上的褶子。

她向侧方的山林走去，周遭的士兵对此视若无睹。

“师妹不出来见我吗？”

林间昏暗，慕瑜双手静静垂着，眼眸微垂，神色悠然淡淡而随意望着林间一处的阴影。

“我明天就要进入祁国了。我想见你。”她转着身目光又往前后左右看了一圈。等到长湘出现她的目光才停下来。

“师妹。”慕瑜脸上漾起喜悦的笑容，她侧身向长湘走过去，在离长湘半步前停住。

长湘复杂地看着慕瑜，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要先说什么。

慕瑜细瞧着长湘的脸色。几秒后她歪头轻轻笑了笑，双肩松下来，视线在长湘左眼处停住又移开同长湘两相对望着。

“左眼还疼吗？好些了吗？”

“不疼了，快好了。”长湘摇摇头，又点点头。

“那就得。明日队伍就要进入祁国了，他们会派军队来接我的。你就在这里停住，不用再护着了。”慕瑜的语气很温和，连劝说的语气也是温和。

但长湘只是沉默地摇摇头，一副不同意的态度。

“你为什么要去和亲？还不告诉我。”要不是师母房画回谷同她说起，她岂不是在师姐慕瑜到了祁国后才知道的。

“哪有为什么啊？王室只有我一个王姬，两国和亲，让个宗室之女去有小看祁国之意，只能我去。况且我去了，也能换洛国几年安好。”慕瑜笑意浅浅地解释着，神色自若，好似要远离故国去和亲的人不是她。

“不告诉师妹是……只是事情仓促忘了罢了。”

慕瑜认真地看着长湘，透过她平静的神色窥见深处的担忧关心。

“诶。”慕瑜深深叹了口气，无奈笑了笑，“况且我现在也到了适嫁的年龄了，就算不去和亲也要下嫁贵族子弟。哪里都是嫁，都一样。”

长湘默不作声，她紧紧地看了慕瑜半会，期间有想张嘴争辩什么，却说不出来什么，又合上嘴。

师姐说的是对极。若是当年无意外，回到云国后，她也是要议亲的。可能是和周边的国家的君王，也可能是和哪位贵族子弟。

那样叫她要说什么呢？

长湘挣扎地张了张嘴，半会才声音恍惚恍惚地开口：“那我以后去祁王宫看师姐。”

“不行！”便是在长湘话落的一瞬间，慕瑜毫不出声坚决地拒绝她。

“师姐？……”

“我不想你见到已嫁人的我。”慕瑜抬眸牢牢盯着长湘，“更何况王宫武艺高超的暗士守卫数不胜数，你贸然前来我怕我护不了你。明天也不要再送我入祁了。”

“你别来看我，我不想你看见我。偷偷看也不行，我终会知道的。”慕瑜睫毛轻颤，她同时咬着几下腮帮，才使得语气平稳而有威严。

“不能来看我。”慕瑜又重复了一遍。

长湘似被一根拳头般粗大的木棍重重往心口上打了一下，很明显沉闷的钝痛。

“好。”长湘不知觉点了点几下头。她偏过脸明知答案却又还是几分不甘心地看着慕瑜：“能逃吗，师姐？”

“不能。”慕瑜神色温和至柔，态度却是坚定的。

“和亲，要去陌生的地方，那么远……”

慕瑜认真地看着长湘，她脸上的担忧、关心，甚至是纠结，全都收入她的脑海里，让她深刻记忆。

“师妹。”慕瑜轻声出声打断长湘的话语。

“师妹你在这等等我。”慕瑜似乎下定了什么心思。她认真看着长湘一眼确定她真的不会离开，才匆匆抓起自己的衣边向后离开。

长湘脚步不动，只是目光跟着慕瑜身后，眸色融入林间阴暗。

她也看不懂师姐。

山林黑暗，可两人都是夜间还能清晰视物的人。

“师妹你说我好看吗？”

慕瑜回去大概有了半柱香，再回来时便是一身玄色嫁衣。及腰长发的不再是平日束起的样子，而是被人精心整理过，上头还戴了一套沉甸甸的凤冠。

凤冠极重，戴着甚至可以将人脖子压弯，但慕瑜还是习武之人，身子极稳。她轻轻掂起脚尖，轻提裙身在长湘面前轻轻转了一圈，绣着金边的裙边如浪花漾起。

星空无际，星光点点细碎洒落。几点星光幸运避开枝叶的阻拦从叶隙中悄悄洒落下来。可能是都落进了慕瑜的眼。

长湘不太确定了，慕瑜就站在她面前，不过半臂的距离，甚至可以清晰看见她眸子里星光缓缓流转着。

她的眸子亮着期待的微芒。

在期待什么？

“好看，很好看。”长湘暗暗闭了一下眼，眼神移开，同时喉咙哽了哽，牙齿在舌尖上压了压，才故作平静地开口点头称赞。

“那就好。”慕瑜看着长湘，似松了一口气。她抬眼脉脉地看着长湘，眼神一点一点地在长湘脸上移动着。

长湘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目光，不知不觉放缓了呼吸，脚步随时后退着。

“师妹，你知道我为何心悦你吗？”

“不清楚。”

“师妹很好，我很喜欢，不知不觉就喜欢极了。”

“这……”长湘不知所措。但她想她应该要说些什么，就下意识照着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师姐也是很好的，我也是很喜欢。但……”

她想试图让慕瑜认为她自己对长湘的喜欢不过是浅喜。

“不一样的。”但是慕瑜出声打断了她的话，目光灼人，“我喜欢到想让师妹把我娶了，或是我嫁给师妹，再之后我们两人在剑谷里慢慢生活。这些我都有想过。”

长湘的话就瞬间在喉咙里消散完了。

“但我知道师妹对我不是同我一样的喜欢。”

慕瑜趁着长湘沉默，她向前一小步，抓住长湘的手臂，另一只手抬起替她理着这些天没有梳理给的长发，指腹小心翼翼避开长湘左眼的伤处。

“这不能强求。我知道。”慕瑜很理智。

她想亲一下师妹，但想来不是吓得师妹退后一步就是慌张偏过脸去。

最后慕瑜收回手，也后退了一步。

似乎是要到告别的时候了。

“师妹，和亲我是一定要去的。但这也没什么，即便往后难见，只要你我们各自活得舒心畅意便可。不过要劳烦师妹替我照顾一下师父师母了。”她脸上是庄重认真的神色，是一个师姐的神色。

“真的，我会好好活着的。不必常念。”

慕瑜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长湘，目光深刻缱绻。最后她利落地转过身，玄色的衣摆曳地被拖着徐徐移动。

林间寂静，慕瑜在黑暗中静静地走着，背影渐渐融入黑暗。长湘心里陡然升起一种惊慌，好像至此后两人都不会再见了。

但长湘最后只是扎在了原地，喉咙也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一声挽留没有，什么声都没有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