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傍晚才回来的安有些坐立不安，像流水线一样按部就班地给需要侵染的物品“刷”过一层侵染，检查起布兰特提交的报告，新准备的一批百分之十二浓度的异化血液出现了和往常不一样的变化，布兰特申请多准备一些进行额外测试。

这位有些神经质的医学生越来越上手了，尽管他自己没说，但他似乎已经回到了曾经对血液实验的投入中，下班的脚步也越来越缓，除了畏惧，安在常态化的血液实验中也愈发变得像是个工具机器，属于有需求才会出现的那类。

“可以，看起来效果不错。”安略有惋惜，布兰特完全没有巫术天赋，不能像昆特一样接受自己的侵染，不然血液实验的大部分流程就都可以交给布兰特负责，自己只需要看报告和做计划即可，这个想法有些太美好，让安自己主动反思了一会儿，从布兰特桌面拿走一瓶稳定的12%浓度异化血液。

从这个阶段开始，血液就出现了间歇性的成分消失，偶尔在布兰特的感知下，取样部分什么都检测不出来。

布兰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犹豫着向安递上一份研究申请书。

“红血酶的提取与……”安抬头看了眼布兰特，这个中年人的脸上写满了为难和坚定，这两种情绪并不冲突，更显得急迫，安记得他变成特性者之前就是在研究红血酶，他试图以完全人工的方式制造这种存在，并将其注入人体内，以让人类提高对未知的抗性。

和现在在艾恩推广的针剂正相反，它们俩一个是激发人体对未知的吸引，刺激人类开发巫术天赋，一个是提高对未知的抗性，会让人对未知的影响更迟钝。

“你可以说说你的想法，我等着被说服。”

研究室里的其它人听到这个开头也纷纷投来视线，他们配合血液研究也有一段时间，布兰特想换个地方说，安却召集所有人停下工作看向他们，指明让他当众说。

“我年轻时是个反巫师派，因为我觉得巫术和魔法是一体的，我现在也同样这么认为，人类要想在充满未知的世界里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不是去掌握未知，掌握巫术和魔法，而是将自身与未知隔绝。”担心安感到厌倦，布兰特急忙接着道，“我现在意识到了，以人类现有的力量，根本做不到完全与未知隔绝，而且除了利用未知，我们缺乏其它的力量来源，活下去永远是第一位。”

“但……”布兰特又说了个但是：“我相信我的研究是有用的，我得到特性快八年了，加上最近在研究室里看到的，我依旧坚持红血酶是魔力在人类身上的一种具体表现或储存媒介，只是我们目前的手段不足以观测到两者之间转化的过程，也无法捕捉到转变之后的魔力。”

“作为一种可以吸引未知的存在，未知可以将自身具现化，我不相信魔力是纯粹的精神存在，我做过许多不同人种的血液研究，那份论文有人说我欺世盗名，但所有的数据都是真实的，至今无人找出不同人种、不同魔力值的人之间除了红血酶数量区别之外的不同，我先前的做法或许有错，但是红血酶与魔力间的关系仍然是值得研究，且目前只有我能研究的。”

布兰特还想解释更多，没想到安已经翻过申请书后页，看向他具体的研究方法：“说说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短暂的发愣后，布兰特简单清晰的解释道：“我想用我的特性将血液控制后，请您将其进行异化。”

“你会受到影响。”

“我们可以制定更细致的实验方式，像您逐渐增加异化血液的浓度一样，只要我能确定血液异化后的成分，并能从相似的异化尸体上提取出这种成分，再复原回红……”布兰特兴奋的阐述因为安的抬头而打断，他畏惧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真是个怕死的人，当年是怎么想到把做出来的东西往自己体内打的？”安真切地感到了好奇。

研究室里的同事和学弟学妹门都知道当年的事，他们听说的途径不同，但都认为布兰特如今的性格和当年肯定大不一样，而实际情况是，他当年就有现在的倾向，若不是那点虚荣心吊着他向前，他也会选择在酒馆里度日，只是……吊着他的或许不止虚荣心。

“我……没办法，它就在那里，我只是觉得我必须这么做。”布兰特忍受着那些扎眼的目光，看向安手上的研究申请书，他大脑开始放空，感觉自己背后冷汗在淌，他说不出任何漂亮话，只是下意识道：“我必须做……。”

安在申请书最后签上漂亮的签名，拍到布兰特胸口，把他从恍惚种拍醒：“去找海蓝备份吧，初期的实验计划和海蓝协商，让他来，等后期你有一定适应能力，做好准备了再找我。”

布兰特抱着保证书退到一边，一阵欣喜后又有种不真实感，在自己看来那么困难的事就这么简单的被通过了？他是不是骗我的？这种怀疑很快被兴奋冲散，布兰特收拾好座位带着申请书往根植园一楼去，他要去找前台，一般根植园里其它巫师不知道去哪儿找海蓝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似乎只要对前台玻璃柜后面的接待员吼的够急切，海蓝就能来的更快。

磨蹭到斯佩兰德离开，西蒙才紧张地瞥了眼门外，跑过来朝安鞠躬道谢。

“又不是我去劝说的你父母。”

协约上补上她父母的签名后，西蒙对研究室的归属感好像就因为这几个字母得到了加强。

小姑娘嘿嘿笑了两声，跑去追离开的斯佩兰德。

最后，安把目光投向桌边的昆特，研究室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和工作都在平稳进行，安最担心的还是昆特，这位优等生好像自从进了自己的研究室，整体情绪就一直在走下坡，直到未知暴乱的事情后急转直下。

昆特也沉默了一会儿，起身上前道：“安先生，我感觉从我身上分离出去的左手有了自己的意识，它现在像个刚几岁的孩子，对周围满是好奇和探索心。”

安缓缓点头。

“……我不希望您抹杀它。”

安在心中无声叹息：“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试着和它沟通，如果是受到未知影响而诞生的意识，那巫术体系里的咒文和图案对他应该有一定影响。”

“需要我帮忙吗？”

“如果您不介意……请教我与未知沟通的方式。”

昆特抬起手，周围半米范围内残留的未知向着他掌心汇聚，在他手掌附近缓缓旋转，这就是他目前能做到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