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乘车前往戎西区——两大元魇聚集地之一。

跟上次来的景象没什么区别，一样的破败，残留着人类存在过的痕迹。

谈烟坐在后排，一言不发。尽管动作幅度很小，但副驾驶的纸弦仍能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叹了一口气。

她面不改色的观察着谈烟的神情变化，大约是为了让他安心一些，纸弦便将自己所知道关于邮差的信息全部跟他讲述一遍。

“就在几个月前，总部派出了一批零阶净元使去讨伐「邮差」。”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谈烟闻声抬起头来，“为什么不派那两只兀阶净元使小队？”

“人手不够，加上判断失误。邮差属于那类比较安分的元魇，只偶尔派傀儡在人群中吸食自己需要的气元，没有杀戮的喜好。这点让先遣部错判了他的危险性，导致净元使部队全军覆没。”

谈烟回想起京城遥曾跟自己说过的，“当时处理这件事的想必是保守派的人吧。”

“嗯。毕竟现在还是保守派的势力占据上风，但我个人认为这类的元魇交给革新派处理会更好。”

谈烟将手指托在下巴，思索道：“同感。所以我在想，最坏的情况就是跟他打一架，最好的情况是在不动手且利益不受侵害的情况下成功谈妥。那如果折中一下呢？”

纸弦愣了一下，“你是说……”

谈烟点点头，与纸弦同时说道：

“签订合契。”

谈烟继续补充道：“仔细想想的话其实是有可行性的。革新派的人与元魇签订合契方式，是净元使提供自身稳定优质的气元共元魇存活，元魇帮助净元使战斗且不再伤害人类，从此双方达成互利共存的关系。”

“而刚刚队长也说过，邮差没有杀戮的喜好，仅仅是吸食自己需要的气元。我们净元使的气元比起普通人，对于元魇来说就是窝窝头和满汉全席的区别。如果我再把条件放低一些，不强求邮差帮助战斗，对方同意的可能性会更高。”

正在开车的罗宿听罢，赞许的笑了笑。

“理性的思维。如果运用在战斗之中，能够发挥很大的作用。”

谈烟摇头，“谢谢……但我那个躺在医院里的朋友在这点上比我要强。”

是啊。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做呢。

——

车子停在了一户小小的木屋附近，屋子的做工看上去相当粗糙，歪歪斜斜的立着，但勉强也能住人。

而这不大精致的小房子旁，唯一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是一个小巧的邮箱，以及一旁停放的银色自行车。这两件物品看上去都有一定年头了，上面生了斑斑的锈迹。

谈烟咽了咽口水，咬紧牙关敲了敲门。

片刻过后，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没有头，皮肤青灰的元魇出现在众人面前，睁着凹陷的大眼，呆滞的看向众人。

此时，屋内传出一个柔和却有些病态的声音，“流浪汉么？给点气元打发走吧。”

元魇摇了摇头，嘴里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呜呜声，有些害怕的往回缩了缩。

“嗯？真是稀客啊……”

屋里的人发出一声轻笑，示意开门的元魇回来，从椅子上坐起，迈步走向门口。

“请问……有何贵干？净元使们。”

那是一张可以说是惨白的脸，细高的鼻梁，尖下巴，暗红色的双眸在碎发的遮掩下没有一丝生气。

邮差漂浮在空中，抱手倚在门框上，慢悠悠道：“再毁掉我的房子一次？还是说……”

“我们此次前来并不是要来净除元魇。”谈烟首先开口道，“我想和你……谈个条件。”

对方微微挑眉，脸上玩味的神色更加明显，“哦？”

“首先，我可以同你签订合契，给你提供我的气元作为食物。”谈烟冷静道，“但条件有两个：解除对我同伴的控制，以及不再伤害其他人类。”

“如果你有其他需求，我会尽量帮助你完成……只要你能够满足我的条件。”

话音落下，谈烟看向邮差，等候着对方的回应。

邮差回过头看了看屋内害怕得躲在床下的无头元魇，又看看谈烟，“嗯……听上去不错。不过呢……”邮差轻笑一声，“我没有同意的必要。”

谈烟心下猛的一沉，难道最坏的结果真的不可避免吗？

见谈烟怔住，邮差慢条斯理的补充道，“就好比找工作。你需要告诉招聘者，你为什么值得被录用。”

“而作为净元使，你的价值只体现在你的气元，这不够吸引我去和你签订合契……就是这样。”

坐在车内的纸弦听着双方的交谈，由于过分紧张，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湿。

事情果然不会这么容易。

“那你……想要得到什么？”

邮差像是早就预见到谈烟会问出这个问题，脱口而出：“我需要将元魇变成人类的方法。”

……什么？

谈烟心中大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而纸弦听到这几个字眼时，更是下意识将手握在了玻璃矛上。

“我并不知道这样的方法……”

“我当然知道你不知道。”邮差歪了歪头，“但……她知道。”

邮差指向了坐在车内的纸弦。“有着黑白色头发的家族，说的就是她吧。”

纸弦不紧不缓的走下车，提了提口罩，沉声问道：“你想要那种技术做什么。”

邮差摊开手，“没什么。不过是厌倦了当元魇的生活，想来人类社会玩玩罢了。”

“不可能这么简单吧？”纸弦已经将玻璃矛藏在了身后，“还有……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谈烟看向处于警戒态势的纸弦，就算不了解，他也能明白这一定是机密中的机密。

“嗯……好像是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邮差歪着脑袋想了想，“不过他好像已经不在了。”

罗宿跟着纸弦走下了车，有些沉重的看向纸弦，“我也知道你的家族所研究出来的这项技术……当然，你比我更了解。”

纸弦点了点头，“那些家伙……只要与他们的利益无关，根本不会花成本去动用这项技术。”

她真是再清楚不过了……那个家族的嘴脸。而她只是他们的一件兵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价值，更没有话语权。

但是……我怎么可能亲眼看着我的同伴就这么离开？！

“我答应你的要求。”纸弦握紧了拳头，“但你必须先将傀儡控制解除，并且与他签订合契。”

邮差显得略有些惊讶，但讶异的神色很快被收起，他握住纸弦的右手摇了摇，笑道：“那么……成交。”

“哦对了，我还有一个不过分的小要求。”

谈烟警惕道：“什么？”

“比起你……我倒是更想跟那个异色瞳孔的孩子签订合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