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不想杀了这些信徒，可现在的尸体随时都可能复活，她被曲调影响的大脑已经开始不断幻想尸体下一秒起身的动作，但是越这么想那对其的认知就会越来越清晰，这正是尸体所需要的。

随着罐子破碎吉普车周围狂暴的空气逐渐平息。一个由二维线连成的四方块墙体包住了吉普车。

“孙女？奶奶？”司娅有些迷惑，有些反应不来，眼前这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是自己未曾见过的奶奶？司娅觉得自己真的不了解兰梦，现在想来，兰梦那欢脱的容貌中，那眼眸是那么深邃，那么苍老。

司娅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管，她也摸索出外骨骼，急匆匆的穿上，预想的全身刺痛并没有到来，立场已经出现。她不顾一切的冲出去！

然后，她的身子撞到了像小学课本上教孩子画的立方体那样的墙。

试了所有的办法，她确信，自己出不去了。而且如果兰梦死了，这墙没被解除，内部的空气一旦被消耗光，她也会死。“指挥官保佑，指挥官保佑……”

兰梦已经来到人群的边上，一个轮胎掷过去，迷失的人们本能的看过去，一千多空洞的眼神全部打在兰梦的身上，好不自在。

由远到近认知到她的人陆续倒下消失，远处的人群看到有同伴死了。消失了，没有丝毫恐惧，而是产生了极端的兴奋！“出现了，救赎！解脱！杀了我！快杀了我！”

一人喊出，全人群便化身疯狂的洪流，涌向兰梦。他们的表情是兰梦从未见过的，那已经不属于人类能咧出的弧度，眼角睁得开裂，下颚张的脱臼，此乃极致的欣喜，若狂。

每一只人一旦靠近就倒下了，消失了，冲过来，无法思考，倒下，消失。人群像扑火的飞蛾，不，他们就是扑火的飞蛾。这番景象持续了半分钟。直至空无一人，旷野仅存雕像般的是尸体。

“果然，杀死他们这个空间也不会崩溃，难办了。”兰梦一步步走进尸体，娇小的她在尸体面前连蚊虫都称不上，她试着打了一拳，但是一个蚊虫都比不上的渺小存在物质的一拳又能产生什么影响呢？

兰梦蹲坐在原地，想着，想着，被风暴接近了也不理会，任其摧残。“该怎么办呢。我还能做什么？”

其实她已经想到了一个对策，但那是个自私的计划，即使出去也会被全人类视为敌人，会被文学家口诛笔伐，被历史学家以罪人之名撰写在史书。

“不对，没人会知道是我干的，能探知是我做的人也会因为我的权能而无法认知到我的存在。那剩下的就是……

扪心自问的事了…”

兰梦遗恨自己的能力怎么不是跳脱空间或者时间倒流那一类的能力，而是无法被认知这种鸡肋能力，做做刺杀逃命还可以，对付这种没有自主意识的空间自己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绝望。

恐惧。

不甘！

她的恐惧由心而生，到达极点又因为身体的激素变得舒缓，然后又是恐惧，再舒缓，再恐惧，再舒缓。精神似乎要分裂成两个。

保护孙女，背叛人类，

守护人类，抛弃孙女。

兰梦8岁那年，当年被审判人类的神祇刺穿四肢钉在车轮上，被黑色的布盖住，他们要求她接受他们提供的身躯，抹除全人类对高等存在所有的认知，她只果断说了一个不字。

不接受，就会死亡。

她不怕死，因为那些傲慢的存在使她失去了一切，出生那天，整个医院的人都因为她的能力傻掉了，其中包括她的父母，她的母亲更是因为她脱离胎盘后释放的能力令医生们失去手术能力而失血，感染，她躺在那里很久，很久，她拼命的求救，可是闯进来的所有人都傻掉了，她的爸爸是第一个，值班护士是第二个，第三，第四……她的妈妈绝望的残忍的死在剖腹产的手术台上，腹部的刀口依然裸露着……

而现在，为了自己的血肉难道真的要复活这个尸体，再跟随着复活的存在脱离这个空间？

要知道她们每一次的降临，都伴随着风暴与海啸，地震与雨云，危险与裁决。无数被她们杀死的思想都会变成她们晶状的羽毛，在牢笼中无限期的等待着审判。

人类称呼她们为——天使。这是从她们能传递思想的歌声中得到的称呼。

[做不会让自己后悔的事，不必在意是非。

“可是都会后悔的啊。”

[谁对你来说重要呢。

“都……

司娅。”

[唯一的血亲确实重要。来吧，把身体交给我。我来替你做。你曾救过全人类，这是人类欠你的。

还了就谁也不欠，可好？

“好…”司娅与脑中的意识对话，极其的信任，极其的安宁。

孤独久了，是那么渴望依靠。

她望尽百年的的眼眸渐渐失去神采，瞳孔收缩了一倍，眼仁泛起更加诡异的绿色。

[禁忌之枪注入

【************************】

破译：“宣言：吾，存在于至高无上，不可侵犯，不可亵渎，皆随我无，皆无我。”

伴随世界艰难承载的言语落地，兰梦的身体似乎扭曲变异，穿着的外骨骼被膨胀的骨骼挤出体外，鲜血浸染了下方的大地。

她的双眸被消失的面部排出化为两颗黑绿色的幽幽浮眼。而她的头顶上更是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这只眼睛逐渐闭上，然后疯狂将自己分裂，无数不断分裂的闭着的眼睛组成环形悬浮于她的头顶。

而身体，是一堆人类腿部幻影的堆叠，黑绿黑绿的远处看起来像是章鱼的触手，树的根须。

曲调化为的言语从兰梦她那无法看清的面部传出，回响在整个空间，司娅也听见了，不过她现在因为害怕而无暇顾及，她看见一直躺在那里的尸体竟然在苏醒！起身的波动甚至惊扰了云层，大地跟随着颤抖。

“你是为荒诞征战的使者，你是掌握月夜的女神，你是凋零之歌者。”

简单几句言语便构造出了其所有的思想，思想在天使尸体内转动，天上的半轮弯月又化出一模一样的幻影飞到复苏者的头顶。

降临。

每当这种存在降临世界，周遭的一切定理都会变得不稳定，此时的大地就因为错乱的引力而分崩离析，漂浮盘旋。

空气也变得不那么轻，不那么透明，不那么柔软。

复活的天使开始长出翅膀，飞到半空，巡视了一圈周围，明白自己在自己的空间中，便准备打通空间之间的通道。

整个过程司娅全都看见了，仅仅是注视就让她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精神压力，“为什么复活她！被控制了吗？不能这样，绝不能……”几近昏倒。

兰梦使用绝对的能力，让黑夜的使者失去对自己存在的一切信息。

【兰梦，醒过来。】

“已经复活了嘛…”

【是你自己杀死她，还是我们来。】

“我。”

【那是以你的存在为代价换取的，能让被击中者无法认知一切的能力。】

“没关系。”

【你对人类的忠诚我已经看到了。放她离开吧，我们需要你牺牲于米迦勒降临之时。】

“就让她残害人？不能这样，绝对不能！”

【这是命令。】

“不，不行，这样我……”

【如果不服从，我现在就去用你的手杀了司娅。】

“别，别！兰梦遵命…”

兰梦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的行动，巨大的发光晶体从双眼化为的双球间凝聚，“这是积攒500年的认知晶体”，肉体链接思维，认知组成的晶体属于肉体与思想，思想可以伤害思维。

但可惜这招的威力不足以消灭月夜天使的思维。可至少可以重创她，恢复身体与思想还是需要不少时间的。

等到跟随她离开空间的瞬间，就用这晶体贯穿她的身躯。

兰梦拾起包裹着司娅的立方体墙，再移动到那天使的背后，小心的维持着没有触碰到微小的距离。

凝聚认知晶体的时候，兰梦有意的保留一部分比较重要的认知，正是有意的保留使得其中一部分变得极其松动，伴随着与司娅距离的变小，属于司娅的那一部分被释放了回去。

司娅有关于兰梦的记忆似大坝泄洪冲击进入大脑，神经突触不断的建立新的链接，记忆在她视觉上也飞快的重演。

“原来是我害死了他们。原来我才是那个瘟神。原来你一直在我身边。”紧接着一些异类的信息在她的脑海里浮现，蠕动的山脉，飞翔的大海，粉红色的黑暗，芒果味的坍缩……一切那么怪诞，一切有那么理所当然，这些好像……都是从自己被盘踞在珠穆朗玛峰上的东西包含住开始的，两者的意识融为了一体，然后就分不清彼此了！

后来，那个东西被重伤了，自己们才和他分离了，然后自己就把它杀了，只是看了一眼。不过自己还是一团糟，然后……就被奶奶，就被兰梦带回了家。

每隔一段时间，司娅就会被清空有关兰梦的认知。

“我到底算是什么，我吃了空落，还想要体温，家里吃了空落，算什么，质数在偷看，我留着游泳。”

兰梦的感知能力很强，发现了司娅的异常，大叫不好，像往常一样清理出去她外来的思维逻辑。

但这次不一样…………

原本的司娅执着着阻止复活的天使出去为祸苍生，现在的司娅执着着毫无逻辑却又自洽的东西，两者矛盾又不相干，使她想要同时满足两份执着，现在无逻辑的她在执行原本的执着，原本人类的她在满足无逻辑的自己。

思想中一堆几乎无限的逻辑判断使现实中的她决定释放出自己的权能，就像孩童想要喝奶时候，伸手去拿前会发出“啊啊”声一样自然。

她的权能，兰梦并不知晓，因为权能是一种很危险的能力，有一些会连同释放者自己影响，所以需要提前注射[模4，序列1·同源负影响免疫]来保护自己，这还不够，一定要去找[能看透一切能力]的庇护罪官判定。

贸然释放，九死一生，十不幸。司娅的能力，兰梦很不本打算教她使用，自然没有得知的必要了。

[模9，序列？·天际地平线

兰梦的权能同司娅释放权能的瞬间，被动的释放，兰梦感受到一瞬间似曾相识的恐惧，遥远的恐惧。

囚禁并保护司娅的二维墙一瞬便解体，原本二维的部分化为了三维的实物，一段一段的解体。

不只是[墙]！还有整个空间里的一切！

兰梦和司娅以外的所有东西都在摇晃，飞舞的落叶，漂浮的尘埃，高悬的弯月都在坠落！大地在战栗，在颤抖，就连那月夜的使者也轰然落地，身体的肉块似海浪的波涛，光球飞出体外再修补，但是光球也在扭曲颤抖。

整个天空摇摇欲坠，整个空间都在“战栗”！

兰梦清醒的感知到，“这是认知能力，我逃离了她的认知才能幸免。她继承了我的认知系。”

【似乎很强，你小心。】

大树被自己的重力压得炸裂，组成自己的每一个部分都在相对运动，无休止的高强度震动。

就连解体成无数石块的月球坠落掀起的一切都不过半米就又被迫落回了地面。

一切都在震动，都在解体，月夜使者的整个身体很快化为泥浆，逃离的意识化为蛛网样子的泡泡想要逃离，但是意识也被重力所影响，泡泡坠落了，破碎了，化为齑粉了。

这是司娅的能力第二次释放，第一次使得一处山脉被夷为平地。

她的能力释放时，视野里一切东西都会化为三维物质包括高纬度的投影，二维的平面，并且附加极致的引力，一切都变成硬度为4的物质开始被震荡，这个过程将直到她视线里的东西高度差全部等于0，远处的地平线显露无疑。

【她摧毁了天使的身体！】

“司娅……当年把珠穆朗玛峰变成平地的人竟然是你。”

震荡还在持续，卡姆沁草原的夜晚空间被无情的折磨，包括空间本身。被草的粒子覆盖的平地又被灰尘的粒子覆盖，被云的粒子覆盖，又被月球的尘埃覆盖，粒子再被震碎。

整个过程一共持续了三十三天，最终这里变成了没办法用眼睛看到的（因为光也被震碎在地平面）的次粒子平地。

终于，空间也化为没有任何作用的三维存在被震碎。空间本身消失了，空间里本来的一切也就不复存在，而属于外来者的那些则被扔到了白天的卡姆沁草原。司娅和兰梦逃出来了！

兰梦退回人类的样子一丝不挂，身体的样子不可名状，捂住司娅的双眼，并且像以前一样清除了认知。“没事了，都没事了。”

从此这片草原将只有白天，没有夜晚。

兰梦感知到有人类接近，藏身于草丛。（这里说的感知是包括并不限于听觉，嗅觉，红外，紫外视觉。）

“阿姐，你怎么从天上掉下来了？”

司娅回忆起所有的事情，自己迷路，自己问路，自己在开车，自己被困住，自己穿上外骨骼释放了能力杀死了那个复活的尸体！

“小心那个复活的天使，离远点！”

“可她明明还在那里躺着。”孩童用自己稚嫩的声音表达着疑问。

不远处，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尸体巍然卧立，迁徙的候鸟群在云层中经过也会提高高度避免撞到。

仿佛她一直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