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双城外，十数里石林深处。

慕容雨和云明雪以及王小六王泉四人分别骑着一匹骏马，一路上慢吞吞走走停停。

有时候是云明雪主动停下去和路上偶遇的来往行商小贩闲聊，似乎她总喜欢打听云夏王朝境内各处新出的新鲜事，有时候是遇到了路边摊贩，慕容雨便会屁颠屁颠翻身下马，自觉找一条空闲的桌凳，眼巴巴等着干饭。

王小六是不情不愿，和几人之间要说交情也可以说得上生死之交，无论是不归城一战还是之后一路照顾远行，但要说多熟悉又谈不上，总觉得半生不熟，打不开话匣子，也就随波逐流了。

一路上反而是王泉比较热情，王泉此刻就卡在第五境只差临门一脚的尴尬境地，而王小六又是刚刚突破，是心得最为体会最为清晰的时候，因此王泉一路与王小六不断请教，渐渐也就和王小六混熟了。

“第五境撼山境，在武道之中代表着力能撼山，在我的感受中影响最大的应该是一种舍我其谁的拼劲，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对每个武者都一样，你权当参考就行。”

王小六告知王泉，自己是在不归城一战之后就有了要突破的征兆，但那一战伤势终究过重，之后长达近乎一个月的时间都没能痊愈，后力不足也就迟迟都留在第四境巅峰。

是一直到了云王府之后，伤势正式好转痊愈，这才顺势突破。

可以说，其实在不归城那一战死战不退到最后一刻晕倒，就注定了王小六只要活下来，这第五境他势在必得，谁都拦不住。

“悍不畏死的拼劲么？”

王泉皱起眉头，显得有些头疼的样子。

他生性散漫，虽偶尔遇到棘手的战斗也会豁出去拼个你死我活，但他即便是拼，也是为了活下去，并没有王小六说的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和心气。

王小六瞧着王泉愁眉不展的模样，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前两日听云王与王府内一位客卿闲聊，听他们言说，修行者的根在于自身的灵性，而武夫却是全凭一口心气，如那乘风境是向往自由之心，是摆脱束缚的向往，很多武夫很容易在达到这个境界后就有所怠惰，甚至逐渐安于现状，终生见不到第五境的影子，但这种自由其实也是受到束缚的，如同被无形的枷锁套在了身上，想要打破就需要足够强的心气，一旦破开樊笼，就是撼山境。”

王泉略有所得，但是不多，隐隐约约间似乎有了一些思路。

就在这时，和老板要了两壶酒就跑到一边马路牙子上喝酒的两人面前出现了人影。

那是一名身穿长衫的儒雅男子，留着小胡须，身上没有半点强者的气势，好似路过的普通人，可他一直来到了两人身前，两人竟然都不曾提前有过半点察觉。

王小六十分警觉，猛地就要站起身来，可下一瞬，这儒雅男子却轻轻抬起左手，出手看着很是缓慢，但却避无可避，轻轻松松便按在了王小六的脑门上，令得王小六半点动弹不得，如同被人定身。

这是很惊悚的一幕，让王泉的心一下子就冲到了嗓子眼上。

王小六可是实打实的突破到了第五境撼山境，武夫体魄之力已经达到了非常惊人的程度，可此刻却比孩童还要脆弱，完全被人制住，王泉不敢想，眼前这人到底是什么层次的高手。

“死！”

儒雅男子微微一笑，左手继续按着王小六，右手则轻轻抬起，以一种极为轻蔑的姿态，仅以一根手指头戳向王泉的额头眉心。

这一刻，王泉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好像被人从这个世界强行推离开去，陷在了停滞的特殊空间，四周空气如钢铁般坚固，好似囚笼将他死死困在了其中。

而那一根手指却好似变得如同天幕一般庞大，其上的每一条指纹都清晰可见，宛若人间的深渊裂缝，就那么压迫下来，简直就像是天塌了一般。

“我要死了？这人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王小六心惊胆战，他毫不怀疑，一旦这一根手指头落到自己身上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可他用尽浑身解数却根本无法动弹半分，那围困着他的无形屏障如同钳子一样将他夹得死死的。

随着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烈，王小六的心也在一点点往下沉，从小到大的回忆如戏曲般浮现在脑海中呈现，那些学艺的经历，那些在江湖上流浪的感受，还有最近这一两个月里和新朋友的相处一幕幕等等。

忽然间，他觉得人间值得留恋，而不是如往日那般的洒脱无所谓得过且过，他想活，他不想死。

人的求生意志就好似那荒野中大雨过后还在顽强不熄的火苗，随着一阵风的吹过就会重新变得旺盛起来，逐渐燎原。

“嗡！”

脑海中就好似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被捅破了，王泉体内的武夫真气骤然活跃亢奋起来，他的视野变得比之前更加清晰，他对自己身体的感知和掌控仿佛在一瞬间提升了好几个量级。

伴随着‘砰’的一声，王泉四周的空气压力就如玻璃瓷器一般出现裂纹，而后破碎，消失，自由的风再次出现在王泉的感知之中。

“孺子可教！”

儒雅男子浅浅一笑，下压过来的食指微微弯曲，在王泉纵然突破到了第五境以后也无法抵挡和避开的情况下轻描淡写地在王泉额头上弹了一个脑瓜崩。

与此同时，压制在王小六身上的压力也已经消失不见，王小六和王泉对视一眼，两人都带着疑惑和不解，不知眼前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敌是友。

“你们是小雨的朋友，就是我的小辈，天赋都还行，好好努力，将来江湖上应该能闯出一些名堂。”

儒雅男子淡淡一笑，简单说了一句，也算是一个解释。

“小雨？”

王小六和王泉顺着男子的目光看向了路边的小摊，看向了正在那里埋头干饭的单马尾少女。

儒雅男子转身向着慕容雨方向走去，还随手一翻，将一个木匣子扔给了王泉：“小伙子，你身上刀意很重，但你怀里那破刀实在不堪一用，这是我早年用过的一柄刀，就送你了，刀名‘山鬼’，希望你不要辱没了它。”

不等王泉和王小六反应过来，儒雅男子的身影就已经跨越了距离出现在了小摊边上，两人只看到这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神色中略带一些无奈和心疼，再然后就和慕容雨一起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