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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姜大老爷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敲响铜锣的人又扬声复述一遍，吓得他忙指着对方鼻子斥骂。

对方却根本不理会，在他狡辩的时候又是重重敲锣，震得姜大老爷耳膜嗡嗡作响，头晕眼花。

而对方敲响一次铜锣，就会复述一遍姜家人所作所为。

“我怎么会做这种有辱斯文之事！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是谁来让你污蔑我的……啊！我的耳朵！”

姜大老爷被驻足的人围在了道路中心，堵住去路，受不住他们带着深意的眼神，还有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

可他只要一开口，那个手拎铜锣的人就会在他耳边敲响锣鼓，震得他耳朵作疼。

姜大老爷心惊地捂着耳朵，表情无比痛苦。

他看见围着他的人嘴巴不停的闭合，可很奇怪的，他居然一丝声音都听不见了。

他听不见了！

姜大老爷抖着双手松开耳朵，看见了手心里有着血迹，眼前的百姓还指着他怒骂什么，铜锣依旧在不断敲响，可他耳边安静一片。

“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姜大老爷疯了一样，挥舞着胳膊冲出人群。

围观的百姓也怕被他伤到，纷纷让开一条路，在他狼狈逃跑的背影依旧是骂他丧良心。

坐在马车内的姜微盈将姜大老爷声名尽毁的一幕全看在眼里，明白封禹说的赔礼是什么。

——是给她出气。

让她不是就此不明白的进了提督，将她放到了让世人都同情惋惜的那一方。请。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多么的讽刺。

姜微盈斜眼瞥他，从帘子的缝隙中看见姜大老爷的背影化为一个黑影，这才低头咬了一大口的包子，把脸颊塞得都鼓了起来。

“那就多谢大人了。”

她含糊不清地道谢，是那么的敷衍，叫封禹挑了眉。

正是他不满的时候，却又听到她低低说了一声：“大人倒真是慷自己之慨，好名声都让我了。”

然后他依旧是笑纳美人的恶太监，人人皆厌恶和惧怕。

姜微盈的话大大超出封禹的预料，他以为她会将自己的好心一直装糊涂，不曾料到她居然就那么痛快地说出了口。

这是她首回当着他的面，接纳他给的善意。

封禹一颗心别提有多安慰了，深邃的眉眼都染了笑：“姑娘知道我的苦心就行，封某不在意。”

听听这话多能叫人动心，十分有着男人该有的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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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是寻常的贵公子，那必定是让无数姑娘都钟情于他，可惜啊，他是狡诈多端的恶太监。

她知道他做这些，多半是出于想软化自己的态度，叫自己感恩。

她感恩会有，却不可能把自己搭进去，他到底不是自己以为的章大公子。

姜微盈没有接他的话，兀自低头啃包子。

刚刚才表露了真诚一面，转眼间小姑娘就继续糊着她冷漠的外衣，拒他于千里之外。

封禹那颗心啊，顿时又一片冰凉。

不过也无妨，起码人在他跟前，哪里都跑不了。

“姑娘吃得香，想来味道确实不错。”封禹在她冷冰冰的态度里又起了恶劣坏心，探头将她手里的半个包子大咬一口，把馅料全吞进了自己的肚子。

姜微盈望着只剩下一点点的包子皮：……

她真想把包子皮砸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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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稚不幼稚！

最后姜微盈倒没真砸他包子皮，而是把手里他咬过的直接丢出窗子，窗外正好路过一条野狗，闻香扑上前就吃个干净。

她看得顿时心情舒爽无比。

封禹瞧见倒是神色淡然，丝毫不在意小姑娘闹的这点小脾气，而是打开食盒，慢悠悠地要将剩余的包子都填了自己的肚子。

他在司礼监没用几口饭，正好饿了。

姜微盈看见包子一个一个减少，立马伸手抢了一个，护食的捧着背过身，躲着他再次偷袭。

她难得露出随性可爱的一面，封禹眼底都是笑意。

还是小姑娘，一激就上当。

姜微盈把五福包吃完，空空的肚子总算有了满足感，她这才想起来马车还在路上走着，而外头是华灯初上，撩开帘子一看，看见无比熟悉的街景。

——这是姜家附近的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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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禹要带她回姜家？！

年轻公子此刻正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手指，感受到她投来的目光，侧身就着她撩开的帘子缝隙往外望了一眼，顿时明白她的意思。

“姑娘让我损失了一张床，封某晚上无榻可睡，只能去姑娘的闺房委屈一夜了。”

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语气眼神都多了分缠绵，引着她想入非非，叫她忍不住红了脸。

这色胚子，居然还想睡她的闺房！

分明是不怀好意！

不过这份不好意之下，依旧是有着他的良苦用心。

她的大伯父刚从大牢放出来回到姜家，她祖母和大伯母肯定都高兴疯了。

在这种一家团圆的日子，她如何能不出现，她不出现，就不是姜家人的团圆了。

姜微盈抿唇一笑，眼角眉梢都是带着算计的小兴奋，蔫坏的表情中又有着俏皮，鲜活得越发让人挪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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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禹凝视着她的笑颜，忽然理解了为何皇帝喜欢费尽心思去博美人一笑。

别提如今皇帝，便是前朝也有为博美人一笑而用烽火戏诸侯的昏庸壮举，望着姜微盈美好的笑容，封禹想：若换了是他，为哄她开心，哪怕血流成河，他亦心甘情愿为她挥刀。

看来，他也很有当昏君的潜质。

姜微盈正高兴着，猛然背后一凉，抬眸就瞧见眼前的年轻公子眸光沉沉盯着自己看，幽深的瞳孔中有着一股叫人不寒而栗的戾气。

可在她看过去的时候，他眼中的戾气顿时散得无影无踪，而是化为一汪春水，柔和地围拢着她。

“三姑娘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蛊毒。”他啜着笑，手指一抬，轻轻划过出门前被他咬破一点皮的红唇，似感慨又似埋怨的瞥了她一眼。

不然，他怎么会越来越在意她的情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