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汉朝设县以来,合浦的珍珠一直都是贡品。
郭来还在大都的时候,就听闻过南珠好大的名气,也见过不少。但却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来到这里。
更不曾想到过七月里南方的天气,会是如此的湿热。
日落将至,飞鸟还林。
郭来的手也慢慢放回了桌上。
放下了紧握着的茶杯。
阳光依旧灿烂耀眼,但斜阳余晖下映衬着天边橙红的火烧云,却已渐渐随着海风泛起了妩媚的一抹紫色霞光。
很容易让人从而联想到女人的一抹霞光。
只因古往今来,没有哪一个与晚霞有关的词语或者诗句,会跟男人联系在一起。
据说三个女人在一起,一定会谈到男人。而三个男人,也一定会谈到女人。
而只有一个男人,也不能总是自言自语,自然也会时不时地偶尔想想女人。
特别是在海边晒了一整天太阳吹了一整天海风,一颗心又如同一张上了弦的弓,紧绷了一整天之后。
郭来就恰好晒了一整天太阳。
又吹了一整天的风。
也正好像是一张绷了一整天弦的弓。
在刚刚松开了弦,随着日落将至,松开了紧绷了又一整天的心。
所以他也自然而然地会去想想女人。
“女人”和“女孩”不一样。
女孩通常都年轻,年轻到可以去做很多的事情。
她们既可以美丽,活泼。还可以率直,大方。甚至是刁蛮任性。
更或是可以让自己忘记了时间的存在。
没有哪个年轻的女孩会去想到明天的太阳,或者会去考虑十年之后眼角的细纹。
即使它们都将是真实的存在。
而女人,通常不再是那么年轻,也不一定再有那么美丽,眼角也许有了些细纹。
时间让她们明白了虽然太阳每天都会照常升起,但却再也无法抹去昔日春花秋月时流下的眼泪。
只因那些眼泪,虽然是从眼角流下来,但却又都流进了心里。
但岁月,却给了女人一种女孩所没有的东西。
这种东西叫做“风情”。
而“风情”和温柔体贴,恰恰又正是大多数成熟的男人都无法抗拒的诱惑。
郭来恰恰就是一个成熟的男人。
风吹过,郭来的耳朵动了动。身后脚步轻盈,踩着细沙。
郭来只是眨了眨眼,一壶新茶便出现在了八仙桌上。
接着他就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很女人的女人。
二十七八的年纪。
海风吹动随意挽起的蓬松长发,几根似乎凌乱地发丝顺着坚挺的鼻梁,被脸上微微的汗珠贴在了略厚却又棱角清晰的嘴唇。
修长的身体很随意地穿着一条白色的丝质修身长裙。
很简单的裙子,除了两侧的衩开得高了一些,贴着身体紧了一点,再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也没有任何修饰。
只是在腰间随手系了条浅得近乎衣服的白色的浅蓝色丝带。
但只这条丝带,便已经让本来就已经很贴身的长裙变得更加的很贴身。
细腰长腿,腰却似太细了些。线条柔和的腰肢,不但让延伸下去的臀部曲线更加丰满清晰,双肩平滑匀称。
也让一双本已修长的双腿显得更长。
在海风吹拂下,薄薄的裙摆飞扬,仿佛什么都没有露出来,却又似乎让人什么都看到了。
这是一个极美的女人!
如果美丽是天使,
那么性感就是魔鬼。
而走过来的女人,美丽且性感。
看了一眼在边上长凳坐下的老板娘,郭来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板娘也没有说话。只抬起头,顺着郭来的目光,看向夕阳下天边的晚霞。
紫色的晚霞。
风拂过脸颊,扬起发梢。
时间便仿佛夕阳下的影子,在海潮声和二人的沉默中渐渐拉长。
夕阳已落下,天色却没有沉入黑暗。海滩也似变得更加的明亮,因为七月的星星升了起来。
又过了许久,月半弯。
直到了满天星斗,一线银河。
老板娘才转过头,用略显狭长的眼睛,闪烁着猫一般的眼神,透过星光,盯着这个三天前到来的男人。
这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
三十出头,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俊秀微须而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双深邃的眼睛却又常常会让人忘记了他的长相。
吸引力,是一种讲不清楚的力量。有些人天生就有,郭来就是这些人中间的一个。
特别是在晒了一整天的太阳,如同一只外焦里嫩的烤乳猪的时候。
看到的人,难免会流流口水。
盯着郭来的眼睛,老板娘半眯起猫一般的双眼,就像是天上的弯弯月亮。
她用仿佛是从鼻子里轻轻哼出来的声音,说道:“今天好像是七夕。”
她也在盯着面上初升的弯月,微笑着。她的声音很轻,轻得正好能让坐在身边的郭来听得到。
又轻得仿佛与天上的星星月亮,海滩上的浅浪,吹拂而过的清风,已经融合在一起。
她说的话,并没有打破这份天与海的宁静,和谐而又自然。仿佛本来就是大自然应有的声音。
“哦!”郭来似乎是在发呆中被唤了回来。在星空下看着老板娘仿佛朦着一层淡淡的雨雾般的一双猫眼,怔了怔。
“七夕算不算节日?”老板娘又微笑着继续盯着郭来的双眼,问道。
“算,七夕当然算是节日。”郭来迟疑了一下,记起了已经或许忘记在自己的生命里,那许多久没有出现过的“节日”二字,却又不由自主地顺口答道。
“那么节日应该有什么?”
老板娘看到他茫然的双眼。不由嫣然一笑,继续问下去。
“酒!自然是有酒!”
这次郭来没有犹豫,看着老板娘很干净舒服的笑,心里突然变得很平静,立刻就回答出了问题。
或许,“节日”与“酒”。
在他的心里更愿意选择的是后者。只因“酒”,只要有酒,在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也能喝醉。
而节日,在只有一个人过的时候,他通常会选择忘记。
他常常一个人过。
所以,他会常常忘记。
但今天没有,因为今天他不是自己单独一个人。
于是在老板娘变得妩媚而轻快的笑声中,桌面上就有了酒。
两坛酒,每坛二十斤的三十年山西竹叶青。
下酒的小菜很少,只有一小碟花生,一小碟榨菜。
听说古时的诗人用青盐下酒,写出了流传千古的诗篇。
真正喝酒的人,根本不需要任何下酒菜。
何况还有清风明月。
月下,风轻云淡,星光点点。
桌前,白浪细沙。
“第一天,我以为你是个瞎子。”老板娘端起第一碗酒,轻笑道。
“哦?”郭来也端起酒碗,翠绿的竹叶青闪烁在星光下,映照出翡翠般的光泽。
“为何?”郭来问道,看着老板娘那双美丽的眼睛。
“因为我就睡在你隔壁房间。”老板娘说着话,笑着干了第一碗酒。
郭来听到一怔,随即也是一笑,也跟着干了一碗酒。
“第二天,我以为你是一个聋子。”老板娘斜飞着眼角,瞟了一眼刚将酒喝干的郭来,又笑了起来。
一笑百媚生,再笑倾人城。
“又是为何?”郭来也又笑着问道。
“因为我还是睡在你隔壁房间。”老板娘说完,接着又端起了酒碗。
于是郭来也又跟着喝了第二碗酒。
与有趣的人喝酒,通常会快乐一些。也会喝得比平常更快一些。
“那么第三天呢?”笑声中郭来接着问老板娘。
今天是第三天。
“第三天我以为你是一个傻子,一个只会喝茶的傻子。”老板娘看着他,轻轻笑道。
三笑倾人国。
“不过幸好,这个傻子还能喝酒,不算太傻……。”
这次说话的却是郭来,他笑着先举起了第三碗酒接过话,说道。
他又跟已经两大碗竹叶青下去,声音已经变得越来越妩媚的老板娘又再干了一大碗。
酒碗很大,很大的那种大。
喝酒要用大碗!
喝酒用大碗的好处是,不浪费时间。
要么喝倒对方,要么放倒自己,无论怀着怎样的目的,都不会太浪费时间。
月亮很白,沙滩很白。
三大碗竹叶清下肚,风也仿佛突然变得跟老板娘的眼神一样的温柔。
笑声在继续,说话也在继续,酒也在继续。
不过渐渐地,笑声却越来越轻,语声越来越低,酒也越来越浓。
郭来自然不是瞎子聋子,也不是傻子。
只是这三天都绷得太紧,紧得不知不觉中让自己变成了瞎子、聋子,傻子。
郭来也更不是一个君子。
坐怀不乱,常常只是用来形容老和尚和伪君子。
又或者说话的时候,对面坐着的并不是老板娘这样的美女。
何况,有月亮,有星星,还有海风吹拂起的海浪。
虽然海风依旧还是很湿,很热。
而这偶尔飘过的带着咸味与鱼腥的湿热海风,却似乎更容易
勾起人们压在心底里的**。
有句古话:“眼睛很漂亮的两个人,一旦对视,就很容易在一起。”
古话通常都有存在的理由,说在一起,就会在一起。
不管是走在一起,坐在一起,喝酒在一起,打麻将在一起。
当然,还有最后一种:“睡在一起!”
老板娘的眼睛很漂亮,郭来的眼睛也很亮。
而且他们今晚对视了很久,很多回。
他们的眼神,在洁白的月光里,也变得越来越朦胧。
更何况,还有酒!
于是,一切都变得很温柔,也很自然。
通常有人说,爱情太急,友情太缓。但除了友情与爱情,这个世界还有另外一种感情,这种感情来得不徐不疾,通常是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发生在合适的人身上。
没有牵绊也不存在索取,没有过去也不会去想未来。
只是自然而然地发生,又让它自然而然的结束。发生的时候,可以相互分享一切,可以相互依靠,结束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不舒服。
所以,他们选择了最后一种方式,“在一起”的最后一种方式。
长夜漫漫,夜很长。
良宵欢愉,夜也很短。
在夜里,却还有句古话:“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
这句话很有道理,能够流传至今的话,通常都会有道理。
但那只是上半句,虽然知道上半句,要去抓住一个男人,基本已经有了五成把握。
要抓住另外五成,就很不容易。
因为很少人知道下半句:“还要抓住他的“睡”。
“睡”就是睡觉。
睡觉的方式当然也有很多种,这句话说的最很古老最放松安稳的那一种。
一个在你身边睡到半夜两点半就爬起来离开的男人,自然也不会把心真正放在你的床上。
这一夜,郭来睡得也很安稳。
他没有在半夜爬起来,也没有离开过那一张床。
因为他们睡得很晚,睡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
他们也睡得很早,直到四更才睡着。
等到郭来终究还是从隔壁老板娘房间的那张又大,又软,又香的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很刺眼。
窗户朝东,朝阳也在东方。
在太阳晒在他屁股上的时候醒来,郭来发现老板娘也已经不在身边。
郭来睁开眼,很诧异地看着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自己仿佛有十年没有睡这么沉。
特别是推开窗户,发现窗外冷清了三天的沙滩突然变得很热闹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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