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后，陈霄犹豫了几息后，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看来这次钱家有反叛之意的事情，并非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再三确定李余说的都是陆方荀的原话之后，陈霄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钱家怕是很早就被人注意到的一块垫脚石，如今到了合适的时候，那么他就该亮出来被人踩了。

被谁踩？

那必然是李余。

“宵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李余见陈霄一直没说话，忍不住又问了一声。

陈霄开口道：“这件事咱们除了救小胖子之外，更多的是以调查为主，并且是要赶在援军到来之前讲这件事弄明白。”

“调查？”李余不解：“这种人，受我李国恩惠，心不生感激反而有谋逆之意，当斩之后快，何须调查？再说了胖子不是已经把事情调查清楚了吗？”

陈霄继续解释道：“一块石头，你放在桌脚下他可以撑稳桌子，可若放在柱子下，那它就能称得起一栋房子，全看你怎么用。”

“你想把人杀了泄愤可以，但是你真觉得一个小小的钱家，敢行谋逆之事，他背后就没有什么人指使了吗？”

“不要小瞧影门的力量，陆门主既然敢让他自己的儿子以身犯险，先来事情定然在掌握之中，说不定此刻钱家周围甚至是内部已经藏好了很多后手，他之所以让你想明白怎么做，目地就是让你，主动去寻找线索，拿到证据，让这件事成为你身上的光点，从而在世子之争的位置上占据先机。”

“当然陆不凡也能跟着沾点光，以后好接手影门。”

陈霄不厌其烦的把整件事分析透彻，李余这才恍然大悟。

“宵子，你说你怎么能知道这么多，为啥我怎么就想不明白呢？”李余敬佩的看向陈霄，先不管陈霄说得对错与否，起码说服他了，别人信不信的不管，自己信。

陈霄耸耸肩：“当局者迷！”

不过也从这件事能看出，世子之争也快尘埃落定了，否则这些棋非到关键的时候不可用，不过趁着这件事，陈霄觉得大有文章可做。

具体情况还是要等到了永安镇再说。

永安镇在天水城以南，地处交通要道，四通八达，西可入山川险峻，东可直入唐城，北去畅通无阻，南达李国边境。

若是要起兵势，此地必争。

镇中人口近百万，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镇，说是城也不足为过。

城中资源充足，如果真有点什么念头，关上城门，他们足以守城百日，若要站，分分钟就能动员出几十万大军。

钱家若真有心思，永安镇倒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

永安镇，钱家。

奢侈的大院，门前驻守着铁甲侍卫，每隔十几分钟就会有一队巡防人路过。

显然钱家是有所准备。

作为永安镇第一大家族，钱不缺，人不缺，并且平日里钱家在永安镇的风评不错，出手大方，落得一个乐善好施的名头。

但寻常家族有些家丁侍卫很正常，但像是钱家这种，侍卫身披铁甲，腰夸宝刀，放在哪里都是行不通的，可偏偏永安镇的官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必早已被收买。

钱家内大堂。

钱家的家主钱富贵，满脸愁云的坐在主位上，周围尽是钱家管事之人，此刻他们正在商量究竟要不要动。

前些天，他们钱家私自修建的炼铁铺，兵器库，以及储备了无数粮食的粮仓都被影门的发现。

虽然人已经被他抓了起来。

但是这事若是泄露出去，绝对是株连九族的天大事。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必须有所行动。

若真等李国的军队来了，他们再想有动作可就麻烦了。

本来钱富贵的计划是还要几年才可一试，他也看准了世子之争的动荡时机，但是底蕴提前暴露的事情，搞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家主，下定决心吧！”

“只要您下定决心，别的不敢保证，这永安镇绝对是咱们钱家的囊中之物，人手方面我也已经私下确定了，只要咱敢动，联合着其他几家，十万人的大兵咱们还是轻松能拉出来的。”

“家主，武器装备、粮饷军械都没问题，够用了，咱们若是速度够快直接一路东去，趁他国君还没反应过来，咱们大军压境直接拿下唐城，到时候您可就是一国君主了。”

“战吧！家主！”

“家主，不要犹豫了，万一唐城那边有了动静，咱们南边那些军队，十日内必会前来，那时候咱们可就很被动了。”

……

大厅中，意见出奇的统一。

他们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这事若是成了，那么他们绝对扶摇直上九万里。

并且，以他们对钱家的了解，让他们对这件事有着很大的自信心。

即便是失败，他们也能卷着钱财逃离李国，这天下这么大，只要有钱，哪不能活着？

钱富贵抬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此刻心里也是做天人斗争，要说想一步登天，他比谁都想，否则也不会偷偷的炼制兵器和储存粮食，这盘棋他已经藏了数年之久。

可他还是犹豫，因为再过几年，一切都准备妥当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直接起兵成事，但是现在……

他还是有些不安心，太仓促了。

更何况……

“来人，去把昨天抓的人带来，我有事要问。”钱富贵开口说道。

昨天有一男子独闯钱家，声称他是南边虎豹军的人，说有大造化赠与钱家。

虎豹军就是五皇子所在的军队，如今正在南方驻守，偶尔会发动几次战斗，抵抗北上的南蛮入侵。

钱富贵并不想与这些人接触，于是直接让人抓了起来。

但是经过他一夜的度量，他觉得还是见一见，给自己也给钱家多谋一个机会。

大堂内众人也是知道此事，显然这个拿定主意的时候，钱家主叫此人来，无非就是两个意思。

其一，同意这个造化，再行商量。

其二，斩杀此人祭旗立志，彻底与李国撕破脸。

不多时，虎豹军的那人便被侍卫押解着带来，身上束缚着压制灵气修为的铁链。

“我给你一个说服我的机会，否则今日我就要你血溅三尺。”

钱富贵冷眼看向那人。

这人名叫杜净，模样普通，倒是他嘴角那颗长着毛发的黑痣，很是丑陋。

“钱家主，您是聪明人，这事肯定比我这跑腿传话的想的明白。”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您觉得单靠您一个钱家……就算带上整个永安镇，您真的可以抗衡李国百万大军吗？”

这话一出，满堂皆是冷笑唏嘘声。

李国百万大军，倒是敢吹，据他们暗中调查，李国目前能调集出三十万人马就已经很不错了。

钱富贵挥手示意众人安静。

杜净就当是没听到唏嘘声，继续道：“据我所知你们钱家目前最强之人，也不过金丹境圆满，连元婴老祖级别的人都没有，你们就不怕李国国君派来一位元婴老祖，只需一人，分分钟就可荡平整个永安镇。”

有人站不住了，冷声道：“李国现在还有元婴老祖吗？当年那位早已坐化，如今李国最强之人也不过金丹境圆满，你当真以为我们好忽悠吗？”

有关李国当下国力，钱家密探早已探的明白。

杜净摇头一笑：“你说没，那就没，不过你觉得单凭你们钱家的密探，能打探到元婴老祖级别的人吗？元婴老祖若想藏，谁查得到？”

接着，杜净话锋再一转：

“南方虎豹军已经在调兵遣将，我以约定好时日，若是我未有消息传回，他们必定大军压境。”

“虎豹军的战力我应该不用多介绍了吧！你们觉得你们就靠永安镇这些凡俗，能坚持几回合？”

这话倒是不假，无人反驳，倒是冷眼看向杜净。

“我钱家既然敢动，那自然有着对付虎豹军的法子，多说无益，你也不必在此大放厥词。”钱富贵缓声开口：“还是直接说重点，我耐心有限。”

杜净抱拳一拜，不卑不亢道：“虎豹军真正的话事人，你们应该清楚是谁，那是我李国五皇子李泓。”

“你们只要肯投身五皇子麾下，待五皇子化龙之日，你们钱家就是李国最大最有权势的家族，莫说一个小小的永安镇，就算是分你们一座大城，又何妨？”

“你们所求荣华，五皇子可给你们荣华，你们所求权势，五皇子可以给你们权势，试想有一国之主站在你们钱家后边做靠山，放眼整个李国，谁敢惹你们？”

“此事孰轻孰重，诸位是想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搏一个机会渺茫的未来，还是想稳当当的得一分唾手可得的前程造化，你们自己衡量。”

这话……

大堂上立刻安静了下来，不得不承认，杜净的话是真说道他们心坎里了，让他们之前还一直想要起势的心，立刻安稳了下来，开始思考。

说白了，杜净也是用利益让这些人思考。

他们不是钱富贵，就算钱富贵当时国君，那他们还是下属，与其拿命拼一个不确定的未来，还不如享受一个轻松得来的造化。

照旧有花不完钱，无数人羡慕的权，又不用担风险。

钱富贵微眯着眼看向杜净，他倒是小瞧此人了。

“这大饼画的不错，杜净我问你，如今李国六个世子，真正想争世子之位的有几人，你们五皇子又有何德何能，能够拿下世子之位，若我们钱家站在你们的船上，若五皇子失败，岂不是我们钱家也会受到牵连？”

钱富贵看问道的角度还是非常毒辣的。

这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泼醒众人。

是啊，如果五皇子不成，那么他们钱家岂不是又成了砧板上的肉。

杜净淡然一笑，环顾堂内众人，傲然道：“无能！”

众人大怒，一个个瞪着杜净。

让你解释，可没让你骂人。

“若眼下你们连李国局势都看不透，你们哪来的自信去谋逆？”

“我现在都开始怀疑，要不要让五皇子收你们入麾下了。”

“带着一群猪，就会办蠢事。”

杜净一副老子就骂你们的态度，大不了一死，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

钱家众人顿时骚乱起来，恨不得立刻冲过来，狠狠的教训杜净一顿。

钱富贵心有动容，他呵斥：“聒噪！”

“杜净，这话你最好给我说明白。”

“呵！”杜净一甩衣袖，冷笑一声：“大皇子李正已经废了，二皇子曾表明态度支持五皇子上位，三皇子忙着养乞丐当教书先生，做个老好人，四皇子满肚子墨水，吐不出个啥象牙来，至于老六……那就是个莽子。”

“试问，五皇子有竞争对手吗？”

“又有谁能扛得住五皇子的虎豹骑，一回合的冲锋？”

“这……”钱富贵犹豫起来，这事他是知道的，如今在杜净嘴里得到了确定，仔细去想的话，好像真的只有五皇子的牌，迎面最大。

更何况五皇子手里有兵。

“杜先生先请出去歇息盏茶功夫，最慢一个时辰，我必给你一个答复。”钱富贵的称呼和态度变了。

杜净无所谓，扭头就自己走出大堂。

一个时辰后，杜净又被钱家的人请了进来。

“钱家主，可是要杀我了！”杜净泰然道。

钱富贵摇头：“来人，给杜先生看座。”

杜净深深的看了一眼钱富贵，在他瞳孔深处藏着一抹不可见的戏虐。

“我钱家同意站在五皇子这边，但是口说无凭，我希望杜先生能写下一份字据，只要五皇子能给我钱家的好处都写在上边，我也能放下心，不然将来五皇子一飞冲天，我这小小的钱家，实在是难啊！”

钱富贵语气平和，一副奸商的嘴脸。

既然要归顺，那肯定得开价，先不说真帮忙，假帮忙，先把眼下的危机解决了，给钱家争取一些筹备的时间，想来有五皇子真金白银的供着，再加上有五皇子当靠山，钱家再想干一些什么事，那就顺当多了。

等待时机成熟，他们钱家依旧有底蕴敢起事谋逆。

此一举，百利无一害。

杜净都不带犹豫，本来自己还想着怎么让钱家写个字据什么的，现在好到，你们自己提出来了。

并且看这架势，估计他们都已经写好了。

待杜净又与钱家众人商讨半天，有模有样的将利益和所求写的详细之后，钱家家主在字据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杜净收起字据，表示需要带回去让五皇子定夺。

“诸位静候佳音吧！”

“不出意外，最多七日，我再来的时候，钱家主，你们可得请我喝酒啊！”

杜净谢绝了钱家留客的好意，直接带着字据离开了。

钱家众人一个个心情都还挺不错的样子。

这时候有人问：

“家主，那咱们地牢里抓的那个影门的人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