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离芯片：动物帮骡子与蝎的谈话

骡子：游乐园那边什么鬼动静？

蝎：有个不知道从哪个区来的蠢货把游乐园的设施全都启动了一个遍，他在过山车上的尖叫响得帝国大厦里那群搞网络诈骗的海地人在赛博空间里都能听得到。

骡子：还真有蠢货现在还敢来游乐园？他不知道太平洲在动物帮的管理下吗？

蝎：人家可能还真不知道。

蝎：那家伙听说前几天和清道夫对付过，这地沟里的人耗子对他也没辙。

蝎：你们那个街区的几个兄弟前几天还被一个手持棒球棍的娘们敲得各个脑开花，她扒了兄弟们的衣服抢了兄弟们的枪，还他妈偷看了兄弟们的电脑邮件――连那些垃圾信息都不放过，有个玩拳击的连多歧路义眼都被她从眼眶里给敲出来了。

骡子：这太平洲治理的是越来越乱了。

夜幕降临，小爱却意犹未尽。在我的催促下她才选择恋恋不舍地离开游乐园，准备坐车回家。

和我们入园前的萧瑟不同，被启动的游乐设备纷纷亮起了彩灯，在各色热闹的背景音乐下整个游乐园都显得热闹浪漫了起来。小爱有些意犹未尽地走在游乐园的主道上，五彩缤纷的彩灯将她原本苍白的发色与肤色纷纷染成了橘黄和火红色。

“Ed，”小爱的脸上燃起一道红光，不知是因为兴奋地脸颊泛红还是彩灯的照射，“你在我们家住下吧，我和妈妈一直很欢迎你。”

“我也希望可以，”我摇了摇头，温和地回绝了，“但是我现在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我不能一直住在你们家里。”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小爱家里还有母亲需要照顾，我对她而言只是个累赘。

小爱没再说话，却逐渐放缓了脚步。

我意识到小爱停下了步伐，便回头望去，发现她又慢慢地低下了头，脸上的兴奋逐渐变回了之前的忧愁。

“怎么了？”我原路折回，站在了小爱的前边，抓住她的肩膀试图让她振作起来。

“Ed是要去找露西姐姐吧，”小爱仍然不肯抬起头来，“露西姐姐她……是你的恋人吧。”

我愣住了，游乐园欢快的音乐仍在不停地播放，显得这一刻我和小爱之间的氛围格外寂静。

“哦，你说这个，”也许是大卫占据了我的身体后莫名其妙的举止吓到了她，我才意识到小爱原来在为这件事烦心不已，“不，不是，露西是大卫的……”

“可是大卫究竟是谁？……露西姐姐在管你叫大卫啊，”小爱看起来十分困惑，“Ed不就是大卫吗？当时和姐姐抱在一起的也是你啊。”

“啊……”我突然苦恼了起来，我似乎从来没有和小爱说过大卫的情况，而我也没料到大卫会不加掩饰地在小爱面前和露西相处。当时选择让她跟随我一起去寻找露西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

“Ed是有赛博精神病吗？”

“啊？”

小爱鼓起勇气抬起了头，淡粉色的瞳孔在彩灯的照耀下变成了橘红色，看向我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如果Ed有赛博精神病的话也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而且……我会努力帮你想办法治病的。”

“不，不是，”我哭笑不得，却不得不承认大卫在我脑海中的存在确实和赛博精神病中精神分裂的特征十分相像，“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

随后我想办法掩盖住了和荒坂有关的情报，只把大卫在我脑子里的大概情况和小爱粗略地解释了一通。

小爱惊讶地合不拢嘴，只能用苍白细弱的手遮住自己因吃惊而张大的嘴巴：“大卫一直在Ed的脑子里？”

“没错，”我苦笑着回答。

“那……那最后会怎么样，”小爱追问道，“Ed会一直和大卫和谐共处吗？还是说最后大卫会消失？”

“啊……”我顿了一下，不知道是否该告诉小爱实情，但一想到大卫占据我的身体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结局，总觉得自己不该再欺骗下去，“大卫留下来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Ed最后会离开吗。”

“应该会吧。”

旋转马车依旧唱着欢快的音乐，在节拍的缝隙中偶尔传来一声卡通化的马鸣。

“不要。”

小爱突兀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有些愕然地看向小爱，发现她那双明亮透彻的眼睛已经灌满了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流淌了下来。

“我不想要Ed消失。”

我这才意识到真相对于仍是孩子的小爱而言有些太过于残酷了，急忙蹲下身子擦拭了她脸颊上的眼泪，安慰道：“这只是一个猜想，但夜之城有无限可能，没准我和大卫都会留下来。”

“我不想要Ed离开，”小爱却只是大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语，难掩痛苦神色，“自从爸爸离开后……和Ed在一起玩我很开心，我不想要Ed也……”

我逐渐明白了小爱的心情，巴布斯死后，失去家庭支柱的小爱逐渐把同样险遭清道夫杀害的我当成了父亲的替代品，她希望我能够一路陪伴在她的身边。

尽管她看上去如此成熟，似乎已经适应了夜之城底层染血的生活，但她内心世界中究竟还是一个无助的渴望父爱的孩子啊。

然而她却不知道就是我开除了她的父亲，才使得小爱的家庭落得如此地步。

小爱依旧自顾自的掉着眼泪，她小声抽泣着，与游乐园欢快的氛围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我却笨拙地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悲伤的心情，只好默默帮她擦拭着眼泪，突然，她紧紧抱住了我，我不知所措了起来，最后只好慢慢站起，伸出臂膀回应了她的拥抱。

“你要这么想，”我安慰着在怀中哭泣的小爱，“就算是现在也是我和大卫在一起关心你，如果我真的……大卫也会继续照顾你的，他是个可靠的人，比我要好上一万倍。”

“我不要，”小爱在怀中闷闷地说，“我只想要Ed，你答应过我，以后会开车带我去很多地方玩……”

“我依旧有时间陪你玩啊，”我耐心的劝解着，“你瞧，我今天带你来游乐场，改天还可以带你去电影院……”

“我不要！”小爱打断了我的话，“我不要每天计算着和你相处的日子是否是最后一天，我希望你能够一直活着，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小爱……”如果她知道是我开除了她的父亲，还会这么希望吗？

“我，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小爱从我的怀中缓缓离开，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嗓音却依旧难掩哭腔，“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家人，尽管我们相处的时间并没有那么长，但是你一直在帮助我和妈妈，我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关心你……”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了，我已经没精力听小爱之后所说的内容，游乐园欢乐的背景音乐也在不断放慢拉长中淡了下去。周围五彩的灯光在我的视角中逐渐黯然失色，似乎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我和眼前仍在哭泣的小爱，以及那句我这辈子第一次听到的话。

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家人。

患有白化病的小爱就像一只稀有的白天鹅，在夜之城孤独地飞舞着，她的善良就像雪白的羽翼能够净化夜之城角落中暗藏的污秽。哪怕是像我这样曾经伤害过她的猎人，都会企图在她的庇佑之下挣扎着活下去。

“小爱。”我闷闷开口，打断了小爱的悲伤，她再次抬起那双水玻璃似的眼睛看向我。

我抱住了她，小爱似乎并没有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感到震惊，她很快回应了我的拥抱，泪水一瞬间再次从她的眼睛中夺眶而出，我感觉到怀中一片温热。

“谢谢你，”我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压抑自己正在颤抖的声线，“我一定会活下去的，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