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恶灵谨慎地端着一盆翻腾的液体，沿着干涸的痕迹重新涂绘。

神徽和法阵流淌着鲜艳的颜色，在昏暗的油灯下扭曲着奇异怪诞的色彩。

白司命仰面朝天，虔诚祷告。

连续七天的献祭除了给他的身心带来了巨大的痛苦，还让他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执念，他坚信自己这次一定会成功，也绝对会让古神赐予自己神力。

望着喃喃低语的白司命，夜长明打了个哈欠道：

“不得不承认，你还真勇，我自认为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但像你这样还未伤到敌人分毫，先把自己弄成残废的狠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过。”

“你小子别在这里阴阳怪气，你很快就会亲眼见证古神的力量了，我很快就会扒开你的骨头，取走你的灵元，让你彻底灰飞烟灭。”

“你自残的理由，还真是让我找不出任何瑕疵……”

白司命虔诚地念完祷词后，开始对两只恶灵下达了命令：

“你们两个，现在剖开我的腹部，将我的全部内脏都取出来，古神还未降临，一定是怀疑我的忠诚，一定是我做的还不够，快点，立刻献祭我的一切……”

白司命的精神状态已经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中，如果曾经心智正常的他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也一定会感到不可思议。

他笃信古神一定会被他的真诚打动，一定会给予自己恩泽。

白司命变得丧心病狂，为了那一面之缘的幻影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对那惊鸿一瞥的强大力量产生了铭心刻骨的崇拜。

夜长明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一切，觉得可笑又可悲。

他无法对白司命的状态共情，唯一确定的就是，那黑暗幻影是肯定不会再次出现了。

别说白司命只是献祭了他自己的生命，就算是他绑上了全家过来献祭，那黑暗幻影知晓自己的身份后，也绝对不敢冒险来犯。

至于那两只恶灵，听到白司命的命令后，更是激动得难以言喻。

它们恐怕也是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它们还有机会对自己深恶痛绝的主人下手，将自己的主人开膛破肚。

它们兴高采烈地按照白司命的要求行事，暗暗感叹竟然还有人会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

不过，夜长明可不希望白司命就这样怀揣着希望死去，这还是太便宜他了。

当两只恶灵准备对血肉模糊的白司命给予致命一击之时，夜长明沉声道：

“你们两个住手，他不是想要召唤古神吗？我来帮他！”

“别……别听他的，继续，继续将我的一切全都献祭给古神，包括我的六品灵元！”白司命咬着牙，艰难地开口。

“嚯，还真是出手阔绰！”

夜长明一边感慨，一边用灵气裹住藏在灵元附近的空间戒指。

夜长明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了幻玉，激活幻玉后，夜长明对海饕餮说道：

“海饕餮，快来看看吧，有人正在向你献祭呢，你也太不地道了，这小子命都给你了，你却什么忙都不帮。”

幻玉的另一端听闻到夜长明的呼唤后，立刻有了回应。

刹那间，空间震动，扩散出一道道诡异莫测的能量波。

能量波纠缠翻搅，在不断地碰撞融合后，再次形成了空间漩涡，浮现出了海饕餮的幻彩虚影。

海饕餮看起来并无准备，被呼唤后惶然失措，惊恐道：

“神王大人，实在是抱歉，实在是抱歉啊！老朽正要跟您联系，没想到您竟然主动找我了，您刚才说的人是谁？是谁在向我献祭？”

海饕餮只是意志的降临，就让整个空间笼罩在了不可名状的诡异气氛之中。

整个空间内的黑暗都变得粘稠且如有实质，一道道触手形状的黑暗能量体在角落里蔓延，无规则地扭动着，石牢内壁变得细腻，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样。

缓慢燃烧的烛台内，灯油瞬间凝固，火焰也变成了蓝色缓缓摇摆，直至停止，蓝色的光影吞噬了这里的一切。

那两只恶灵莫名其妙的瞬间消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混沌的空间中，白司命显得尤为突兀，他目眦尽裂，惊骇地望着这团幻彩虚影，感受到了比玄冥更恐怖更绝望的力量。

面对如此强大且不可抗拒的力量，白司命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觉得自己的意识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所有感官都被强化了数倍，他甚至能够听到岩缝中最细小的风声，看得到空气中灰尘的流动。

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子为什么能够召唤古神？为什么古神大人还在与他对话？

不对，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一定是古神大人弄错了，献祭者是我，古神大人却当成了那该死的骷髅人。

想到这里，白司命鼓足勇气，声嘶力竭地呼喊道：

“古神大人，我在这里，我刚刚献祭了我的双肾和脾脏，马上要将我的其他内脏也献祭给您，除此之外，还有我的灵元，我的一切……”

海饕餮颇感诧异，问道：

“大人，我这双耳朵虽然从来没有听错过，但刚才好像是听到你这里有什么小虫子在爬。”

“喏，就在那里。”夜长明用目光示意。

海饕餮缓缓望向白司命。

海饕餮只是随意地瞥过一眼，就让目光交汇的白司命如遭雷击。

白司命终于感受到了恐惧，而且是被恐惧和绝望瞬间霸占了灵识内的一切情感。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如同接受了风暴的洗礼，所有的神经都被切割后重新混乱连接在了一起，变得更加疯狂。

这就是直视古神的感觉么？

疯狂，混乱，迷惘，窒息，梦魇般的压迫感……

此时，海饕餮已经将目光收回，一脸讨好地对夜长明说道：

“这只小虫子还真是比它的同类丑陋的多，原来神王大人喜欢这种宠物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给您多弄一些，想要多少都可以。”

夜长明冷哼一声，不屑道：

“那倒不用了，他说过，想要借用你的力量掰开我的骨头，取走你给我的那颗灵元。你满足他这个愿望吧，让他好好体会这种感觉，最好一万年……”

海饕餮立马会意，连声应道：

“大人放心，此事轻而易举。”

说罢，海饕餮再次直视白司命。

白司命骨骇毛酥，想要惊叫，但却已经完全僵住了。

他的脸被混沌无形的阴影笼罩，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更不可能发出声音。

很快，黑暗中纠缠摆动的虚幻触手朝他聚拢，很快就将其吞噬。

鲜血在法阵中蔓延，让那诡异的神徽变得更加错乱扭曲。

直至鲜血消失，触手也再次隐回黑暗之中。

此时，白司命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变成了一团难以称之为人的异物。

他的头变得光秃秃的，上面长满了圆鼓鼓类似眼球的脓包，身体生出了扭曲错乱的肢体，如同触须一样散落在地，不断发出阵阵短促而凄厉的声音。

海饕餮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对夜长明邀功道：

“大人您看，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万年不死的状态，并且陷入了最逼真的幻觉中，接下来这个小家伙将会身临其境地体验一万年他臆想中的场景，只不过这些场景中被掰断骨骼挖走灵元的人，是他自己。”

夜长明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对此做出评价，心中却波澜起伏。

果然，海饕餮虽然已被自己封印，但还是能够对这个世界产生如此强大的影响，想要借助它来提升自己的力量，必须如履薄冰，更加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