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存信留下来封锁航线的船只都是近海常见的战船，大部分是鸟船，也有几艘魛鱼船。

比起郑庆那两艘满载的大福船，蒲存信的船队航速要快上许多，为了尽快追上猎物，他们还用上了摇橹。

很快双方的距离就缩短到了二里，郑庆甚至能看到对方甲板上跑来跑去的贼寇。

第一次遭遇这种规模的围剿，郑庆渐渐从热血里冷静下来。

对船上海贼的喊话更多是在打气，效果也不知道好不好，那些老油子啥时候看起来都心不在焉，早已看惯了生死。

所谓不服就是干，人死蛋朝天，说得就是这种状态了。

他们心够大，郑庆却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虽然手上有跨时代的武器，无奈数量还是太少了，面对乌泱泱涌过来的蒲家船队，郑庆必须保证每一步都不行进踏错，否则等待他们的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最先靠上来的是四艘魛鱼船。

这种海船又叫“钓槽”，俗称“荡浪斗”，不过三丈多长，载员十几人。

它们从来不是海战的主力，起得更多是阻拦对方航道、迫使目标降速的目的。

对付这些小船郑庆没舍得让熊大熊二使用手雷，他们带得弓弩足够，苏四狗让水手们用上了火箭。

密密麻麻带着火的羽箭让小船上的海寇顿时陷入手忙脚乱，相比那些为了活命不择手段的海商，一般情况下海寇们的战斗有节操的多。

什么放火啊、凿船啊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海寇们都是不屑干的，把船弄沉了他们抢谁去……

熊大也拿起装满桐油的陶罐做起了热身运动，每一个陶罐丢出去，海寇的小船上便会腾起一片剧烈的火光，四艘打头阵的魛鱼船的没多一会就笼罩在熊熊大火之中。

蒲存信看着前方海面上漂浮的几个大号火炬眉头紧皱，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准备如此充分、抵抗如此坚决的对手了，平日都是几艘快船先纠缠住敌人，跟在后面的鸟船一靠上去，对方的抵抗意志就会立马土崩瓦解。

现在的局面却让蒲存信怀疑是不是一口咬上了刺猬。

不过稍一思索他又笑出声了。

就算对面再厉害又如何？自己这边还有九艘大船，包围之势已成。

都已经飞龙骑脸了还能输？

等到了接舷战开始，蒲存信相信麾下这帮虎狼般的兄弟能在一瞬间击垮对方。

扬起手中的长刀，他命令自己的座舟加快摇橹的速度，这一战蒲存信要亲自迎上去称称对方的斤两。

…………

郑庆他们并没等到松口气的机会，两艘硕大的鸟船从左右两舷快速靠了过来。

双方都在用投射武器压制对手，一时间箭矢、标枪激射纷飞，时时都能听到羽箭钉进甲板发出的“咚咚”声。

纵火对于这种大船的用处就不大了，对方早已把预备好的细沙铺在了甲板上，即是洒上火油也会被第一时间扑灭。

但苏四狗还是调集了一部分弩弓以火箭攻击对方脆弱的船帆，一方面是为了尽量降低敌船的船速，另一方面任谁脑袋上面顶着几个大火球也会心里发虚。

郑庆已经能够看到对面船上敌人的嘴脸，有冷酷的，有兴奋的，有讥诮的，咒骂声、喊杀声几可震天，他可以肯定，双方的船一靠近，这群野兽就会扑上来和自己的弟兄拼个不死不休。

只要有一艘敌船成功接舷，局面就会被对方拖进车轮战，郑庆他们耗不起。

见左舷的敌船距离不到五丈，郑庆朝着早已候在船舷边活动肩膀的熊大熊二大吼：“就是此刻，动手！扔准点！”

顿了片刻，他又急匆匆补充了一句：“省着点扔啊……”

…………

孙老九双眼通红的站在人群里，和身边的同伴一样，他此时也是双眼通红，挥舞着手中横刀狂乱嚎叫。

先前抽他的那个海寇点醒了他，在这群亡命之徒里，要想一直过好日子，要想和其他人一起去开荤，就只有拼命，只有立功。

孙老九不怕拼命，他本就是烂命一条，看着越来越近的福船，他找到了那夜当禽兽的状态，喉咙发出了像野兽一样的嘶吼。

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调整好全身状态，全神贯注地准备在接舷的那一刻跃身而上，只要多杀几个人，他就能回到夜场的队伍里……

空中飞来了一个小黑点，孙老九眼疾手快，一把扔掉手中长刀，将这个缓缓飞来的铁疙瘩抱在怀里。

摆弄着冒着火花的铁球，他嗤笑了一声，这么慢悠悠的暗器还能伤人？对面那伙人肯定是黔驴技穷了。

还没开战就收到了对手送来的慰问品，孙老九突然觉得心情很好，甚至还把手中的铁球向空中抛了抛。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孙老九发现自己扔过头顶的那颗铁球，像太阳一样发出了万丈光芒……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让准备交战双方都怔了一下，再望过去时，爆炸中心哪还有孙老九的身影，方圆三丈的范围内到处散落着残肢碎肉，侥幸没死的海寇全都倒在地上抱头哀嚎，凄厉惨叫不已。

手榴弹里装填的废钉烂铁造成了第二波的杀伤，甲板上到处有海寇打滚呻吟，鲜血甚至白花花的脑浆溅得到处都是，场面极度血腥残忍。

那些躲过一劫的海寇全都呆住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极度的恐惧。

作为纵横海上的盗匪，他们从未见识过火器的威力，甚至都没把这一切和孙老九接到的那个铁球联系到一起。

在他们看来，刚刚就是九天之上降下了一道神雷，将那些恶贯满盈的同伴炸了个鸡零狗碎。

喊杀声震天的战场破天荒出现了死一般的宁静，越来越多的海寇丢掉手中的武器，叫嚷着“天罚呀”、“妖法呀”乱作一团。

郑庆一直对手榴弹第一次实战应用是炸茅坑而耿耿于怀，此时见到对面船上的惨状，终于觉得一丝释然。

效果很好，威力足够，对于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震慑力十足。

不过他还是给了扔出那颗手榴弹的熊二一脚，这货还真是点着了就扔，一点也不主意引线的长度。

刚才对面海寇徒手接雷的举动吓了众人一身冷汗，若那人灵醒一些扔回来……

后果不堪设想！

熊大带着一脸轻蔑的笑，乜了弟弟一眼。

在郑庆的授意下，他也点燃了一颗手榴弹，眼见着引线烧了大半，才用千钧之力掷了出去。

这次的落点是在艉楼上。连同上面的头目、舵手在内，附近的海寇全被这颗炸弹一扫而空，甚至艉楼上那根桅杆都被齐齐炸断。

巨响之后左舷危局暂解，原本已经靠近郑庆他们的几艘海船也调整航向，渐渐拉开了距离。

如果说一次爆炸是偶然，接连两声肯定就是福船上的人有意为之了。

追击的海寇全都被吓尿了，遇到会妖法的对手，这仗还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