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一软，脸色惨白，嘴上只不住的嘟囔着:“真是他……真是他……”

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小脸上立刻泪痕四纵。穆昊宇被吓得六神无主，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果，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

“你带我进去……”她请求，泪光闪烁的看着穆昊宇，“你带我进去找他。”

穆昊宇早被她哭得心都碎了，当下立刻就点头，“好，我带你进去，你别再哭了。”

他领着莫小果往里面走。

她一直都在哭，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脸色惨白如纸。每一步，都得那样用力，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穆昊宇没有带纸巾的习惯，只得扯了衬衫袖子给她擦眼泪，可是，旧的泪水才擦干，已经被新的眼泪代替。

这样的她，让他心惊。他从来没有见过莫小果这样失控的样子。

“姑奶奶，你别哭了。回头你红着个兔子眼去我家，长辈们铁定以为我怎么着你了。那到时候咱们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她不理，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穆昊宇叹气，继续帮擦眼泪。

没多久……

就到了穆家门口。

莫小果猛然站住。

只见……

刚刚进来的那辆车，似乎才停下来不久，车的主人正绕到后面去提礼物。

莫小果的心，一抽一抽。眼底带着满满的怨恨，像是要将那个人挫骨扬灰。

之前，她想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可是，茫茫人海，要和完全没有交集的人相遇，谈何容易？

如今……

那个人的帮凶，就站在自己面前。

她双手握紧，深吸口气，大步上前。

这样的她，被仇恨笼罩，整个人像是跌进了黑暗的深渊，看得一旁的穆昊宇心惊。他认识的莫小果，温柔、善良、体贴，绝不是这副样子……

现在的她，好陌生！

……

“江凌！”站定，她大叫一声，嗓音已近哽咽了。

可是，饱含了憎恶和仇恨。

提着礼物的江凌惊讶的转过身来，见到她，他一愣，似乎有片刻的茫然。

她冷笑，“你不记得我了吗？可六年前的事，我一刻都没有忘记过！”

六年前？

看着那张小脸，一张青涩、天真、年轻有朝气的脸庞映入脑海，江凌大为震惊，手里的礼物‘啪’一声跌落在地。

“莫……莫同学？”

是她！

竟然是她！

他以为六年前的事，早已经埋在了地底下，永不会见天日。

“原来你还记得我！”她咬牙切齿。仿佛恨不能将他、将那个人挫骨扬灰。

这几年被奚落的痛苦、被噩梦纠缠的恐惧、失去父亲的愧疚和难过，全部在一瞬间涌上来。

她恨恨的盯住他，手指掐进自己的手心里，一字一顿的问:“那个人、是谁？”

“莫同学，我……我想我们可以单独谈谈。”江凌勉强让自己冷静一点。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恨意，这种情绪下，随时都有可能出事。

“江凌！到底怎么了？”穆昊宇完全在状态外，可是，莫小果现在情绪让他不得不担心。

江凌一见穆昊宇，忙道:“宇少，她是你朋友？劝劝她，让她上车，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江凌一向是临危不乱的人，可如今他也有些慌。这让穆昊宇心知定是什么大事，转目看向莫小果，想要征询她的意见。

她却定定的，像雕塑一样和江凌僵持，“我只要知道那个人在哪，那个人是谁！”

“出什么事了？在这闹什么？”突然，一道威严的声音插入到三人中间。

江凌和穆昊宇扭头去看，只见老爷子拄着拐杖从大门走出来。

老太太跟在身边。

后头的是穆志贵、穆志富两兄弟。还有小妹妹穆妙。

老爷子一眼就见到莫小果，微皱眉。

“爷爷！”穆昊宇唤了一声。

江凌也赶紧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句:“老爷子！”

老爷子？

莫小果浑身一颤。

她惊愕的瞪大眼，转头去看。

老爷子正冲江凌颔首，说着话。

她只觉得晕眩，双腿发软。

一个她打死也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承受的事实猛然窜入脑海，击得她魂飞魄散。

不！

不可能！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可是……

怎么办？她骗不过自己！

穆少……老爷子……江凌……少年……

还有……

穆芯说的那张证件照——六年前，她遗落过照片……

真相铺天盖地的卷过来，卷得她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痛。

“是穆北城……是他？”

还是不死心，她哭着问江凌。

江凌抿着唇，说不出话来。愧疚和难过，也同样席卷着他。

当年，他向那个少女的姐姐保证过……

可是，结果呢？

“是不是他！”伤痛和仇恨逼得她连耐心都失去了，她撕心裂肺的尖叫。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一头雾水的看着她。

穆妙看着哥哥，“昊宇哥，这谁啊？在这大喊大叫的！”

“你少说话！”穆昊宇斥了一句，再看两位老人，他们的脸色已经完全阴了。

穆昊宇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和二哥穆北城扯上了关系。

下一瞬，只听到江凌沉重的开口:“没错。是穆少……”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像是一个带着枷锁的罪人，“当年……就是穆少！”

……

毁天灭地的痛，也不过如此。

莫小果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个事实烧成了灰。

她跌跌撞撞朝江凌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上，那样虚浮，那样无力。

可是……

视线却始终死死的盯着他，那仇恨的眼神像是要将他戳穿。

走近了，扬手，就是一耳光痛甩过去。

众人都倒吸口气，连同穆志贵也呆住了。

在老爷子发火前，他上前一步将莫小果拉住了，低低的问:“小果，出什么事了，和叔叔说。我给你做主！”

“放开我！”莫小果挣扎着，推开穆志贵。

惊恐而慌乱的倒退一步，环顾众人，只仿佛他们都是狰狞的野兽，要将她随时吞噬。

就在气氛僵得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的时候，突然……

一辆车，开过来。

副驾驶的车门先被打开，穆芯奇怪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你们怎么都在这儿？莫小果，你怎么也在？”

穆北城从车上下来了，见到莫小果，见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一痛。

原以为是谁欺负了她，可是，再转头看向江凌，心一沉，身子僵在那，一动不动。

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被撕开了口。

这一天……

迟早要来。

……

莫小果也见到了他。

她笑了，笑得泪光闪闪，笑得寒彻逼人，让人心惊。

走近穆北城，她仰头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最爱、最信任的男人，柔声问:“你……有什么要和我说？”

像是最后一次问陈词，她还是不死心的想给他一次辩解的机会。

她爱他啊……

爱这个男人！

爱得宁愿是个傻子，而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小果……”穆北城痛楚的凝望着她。她的眼虽然还看着自己，可是，那里却再也找不到他的痕迹。

他心惊的抓着她的手，怕她就这样离去。

“对不起……小果，我……应该早一点和你坦白……”他懊恼而愧疚的解释。

“不！我要听的不是这个！”她歇斯底里的将他道歉的话打断，捂着耳朵，“穆北城，你告诉我，不是你！只要你说不是……我就可以相信……”

她哽咽了。

那哭声，肝肠寸断。

穆北城痛得眼里已经有了湿意，却抖着手，将她捂住耳朵的手拿下。

整个人，连同声音都在发抖，“是我！莫小果……六年前那个人就是我！”

‘轰’的一声。

她的世界，倒塌了……

心，也碎了……

碎成了渣……

她给了他完完整整的信任，他却将这份信任化作刀，无情的插进了她的心脏。

那么深，那么重，那么不留情……

下一瞬……

眼前一黑，她整个人都昏厥了过去。

耳边，只剩下那个男人沉痛而悲凉的呼声，一声一声，拉扯着她的心。

她好蠢……

蠢到可以去死了！

居然爱上了一个最不该爱，最不值得爱的男人。还好笑的将他像宝贝一样怀揣在心，小心翼翼，生怕将他弄丢。

现场，一片混乱。

穆北城抱着昏厥的她，上车。

从刚刚的那些谈话中，穆昊宇已经知晓了什么。六年前，穆北城出了事，被爷爷打得半死不活，他们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他万万没想到，那女孩竟然就是莫小果。

“二哥，我对你太失望了！你走开，她是我带来的，我送她去医院！”穆昊宇痛心莫小果受的委屈，冷冷的对穆北城道。

穆北城抿着唇不语，只置若罔闻的将莫小果抱上车。

穆昊宇有些恼，穆芯伸手将他拦住，“行了，都这样了，你二哥心里也不好受。你去开你的车，我们一起去医院。”

现下，也就只有这样。

四个人一走，留在原地的人半晌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穆妙率先回过神来，“这……到底是怎么了？六年前，二哥做什么了吗？”

她年纪还小，对于过去那些事，她并不知情。

又天真的转头看着江凌，“江大哥，你嘴角都流血了，赶紧让赵医生过来给你瞧瞧去。”

她的好心，江凌只摇头，连‘谢谢’两个字都说不出来。

“六年前就是那个女孩……”老爷子喃喃一声，情绪复杂。老太太叹了一句:“真是冤孽！”

最震惊、最痛心的，莫过于穆志贵。

他久久的呆站在那，回不了神。

欠甜慧的，这辈子……太多太多……

“不！不要！不要过来！”

她被噩梦惊醒。

眼泪，沾湿了枕头。

模模糊糊间能感觉到一只大掌始终紧紧握着自己，偶尔安抚的轻拍着她。

像是哄着孩子一样，那样小心翼翼，又那样轻柔。

她几乎要沉溺。

这……大概也是梦……

而后……

哭得累了，又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