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同班的高田凉风来到本渡良身边，一面把提在肩上，一面用胳膊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放学要打工？还是没事？要不要一起回家？”

本渡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拉上拉链，“不了，比起和你一起回家，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会是那个吧？”高田凉风怀疑地挑了挑眉，向本渡良确定道。

“没错，是那个。”

“要不你杀了我吧，本渡，”高田凉风露出痛苦的表情，“看到你谈恋爱，比我失恋了都难受。”

“你什么时候失恋过？”本渡良提着包走出教室，将高田凉风甩在身后，“话说，我可没说过自己谈恋爱了。”

“现在还说这种话可没劲了啊。”高田凉风向前追赶几步，跑到了和本渡良并排的位置。

他脸上没了刚刚刻意露出来的痛苦表情，反倒有些兴致勃勃的样子，“说起来，加藤樱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关于这个问题，本渡良其实也认真思考过，结果想来想去也没想到答案。

脸吗？虽然他长相确实很帅，但加藤樱肯定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才华？虽然他成绩在全校顺位前十，但比他优秀的人也不是没有。

如果硬要说的话，本渡良认为，加藤樱一定是在他身上找到了一个最适合放脚的地方。

高田凉风见他不说话，又径自补充道：“啊……像加藤樱这种美少女，不缺钱，长的又好，成绩还一直第一，肯定看不上普通人，说不定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有道理呢……”本渡良难以否认。

不知道用穿着乐福鞋的黑丝玉足踩他算不算一个特别的爱好……

至少还没有其他人对本渡良做过这种事，本渡良也没见过其他人会做这种事。

“所以我的意思是，”高田凉风露出坏笑，“本渡，你不会签了个卖身契什么的吧。”

“放心好了。”本渡良一本正经地开口：“要是有美少女愿意这么做，我一定会把你介绍给她。”

“你太宠我了，本渡，我差点都要爱上你了。”

“啊……加藤同学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还有个男性情敌吧。”本渡良叹了口气。

“决定了，我把这叫做一夫一妻制。”

“这样下去没法直视这个词了啊。”

两人就这样聊了一路。

虽然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讨论，但话题总能让人感到放松下来，相当写意。

楼道外的分岔路口，在那棵树干生长得比天台还高、主干需要六七个人共同环抱才能围住的巨大橡树之下，高田凉风和他分别。

“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嗯。”本渡良点点头。

“记得帮我向加藤樱学姐问好。”

“绝对不会提到你的名字的。”

“你真该死啊，本渡。”

“不用担心，会好好活着的。”

直到高田凉风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本渡良还倚靠着那棵橡树站着。

路过的行人偶尔会朝他这里张望几眼。

可能是因为看过帖子觉得面熟，又或者是单纯觉得他帅的亮眼，以为是明星、模特之类的人物，所以才多留意了一下。

几乎每过几分钟，便会从楼道上下来三两结队的女生。

她们提着除了拉链上的玩偶吊坠之外，其他都完全一致的同款挎包，有说有笑地从本渡良面前路过。

直到走远了一些，才敢悄悄咪咪地和身边的人激烈讨论。

“刚刚那个人好帅，是不是高二的那个学弟啊？”

“诶？真的假的，简直比模特还帅！”

“不好不好，完全是我的理想型！”

“虽然是很帅没错，但明美，这是你这个学期的第几个理想型啦～”

“哈哈哈，明美，你又来了！”

“这一定是最后一个啦！”被称作明美的女生羞耻极了。

“哟，‘这一定是最后一个啦’，哈哈哈。”

“要不要现在就去告白？明美，我们支持你！”

“真啰嗦！”

算盘打得远在树下的本渡良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想着应该差不多了，抬起头的时候，一双穿着黑丝的修长美腿率先闯进视野里。

“等了很久了？本渡君。”

像是被晨露沐浴过的纯黑发丝被加藤樱撩到肩后，她昂起头，迈着大家闺秀独有的优雅步伐走到本渡良的身边，如同一枝居于寒风中的高岭之花。

她和本渡良约好了放学之后在橡树底下见面。

本渡良从橡树边离开一些，和加藤樱站的更近了点，“等待加藤同学到来的时间，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啊……”

“说人话。”加藤樱皱了皱眉。

“一分钟也没有多等！”本渡良下意识地往回收了下脚，没想到加藤樱并没有踩上来。

“是吗？”加藤樱双手抱着胸口，“我还以为自己到晚了，想着给你些补偿呢，看来是不必了。”

“加藤同学，严格来说，你迟到了十五分二十三秒，这是从我靠在树上，一直到看见你的秀色可餐的长腿，一点不差计算出的。”

“现在说出来已经晚了。”加藤樱扬了扬嘴角，仿佛对她来说，捉弄本渡良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本渡良则是露出一幅很受伤的表情，“今晚我保证会想着这件事睡不着觉的，加藤同学。”

“都是本渡君自己的错。”

“唉……只好想着加藤同学入睡了。”

“你怎么想的跟我无关吧？”加藤樱嗔怒道，两边的脸颊微不可察地泛红了一些，她别过头去，“算了，我不会生本渡君你的气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

“补偿。在我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kiss？”

“不行。”

“那么鸳鸯浴……”

“嗯？”

本渡良伤脑筋似的开口：“暂时想不到更好的了啊，能不能留到以后再补偿。”

“你要是想的话，这个没问题。”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虽然约定好了在这见面，却没说清下一步要去哪里。

他们先从高大的橡树下离开，又穿过了立着维纳斯女神像的前庭广场。

路过刻着校训、没有长一丝青苔的大理石的时候，总能听见那群吹奏部成员们在刻苦训练的声音。

即使是从一个业余的角度去评价，他们练习的成果也比前些天都要好不少。

两人顺着铺满樱花的道路走了十分钟左右。

阳光遍地的操场，在那条没被田径部征用的第八跑道上，他们漫无目的地绕了一圈，又在入口处停下。

本渡良提议回自己的家，毕竟房子的空间还算充足，家里书也不少，他还没把那本《舞姬》看完，现在正看到精彩的地方。

但加藤樱没有答应。

“看书的话，去图书馆好了。”

“这也没问题。”

这样说过之后，他们一起进到学校的图书馆里面。

八角形的场馆，楼层共有九层之高，来往的学生本就谈不上多，均分到各个楼层，看起来就更少了一点。

虽然神川中学是一所重升学率的学校，并且每年能够考上顶级学府的学生都有好几个，但实际上，会来图书馆看书的却只占少数。

一是因为教学楼离图书馆并不算近，另一个原因，则是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回家、或是几人成群到家庭餐厅里学习。

氛围轻松不说，还有自助饮料之类的东西，相比要绕远路才能到达的图书馆来说，那也不失是个好的选择。

为了把《舞姬》继续看完，本渡良想先去到五楼的藏书处一趟，加藤樱没有拒绝，那也正是她想去的地方。

两人在靠内的拐角处乘坐电梯上楼。

门开了，明亮的光线从天花板散射下来，让人会觉得有些晃眼。

“我去找一下书。”本渡良指了指前边，显眼的白底黑字挂牌上，写着“国内精选”的字样。

“嗯。”加藤樱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右手边的“语言教材”区，弯腰找起《德语语法进阶教学》来。

从《沉默之塔》、《源氏物语》、还有《人间失格》的书丛中，找到难得的一本《舞姬》，本渡良将它从书架上取下。

正要回头寻找加藤樱的身影时，发现她已经在落地窗边的暖阳下坐好。

白嫩修长的手指在精装的《德语语法进阶教学》上翻动几下，也许是翻到了上次阅读到的地方。

她把书本铺平，将雨帘一般的秀发拨至耳后，专心致志阅读起来。

本渡良看得愣神，在加藤樱的正对面悄悄坐下，生怕惊扰到她分毫。

桌面上的《舞姬》书接，标准印刷体写着——

“今日。只有今日。虽有昨日，又能如何？明日，后日，只不过是空虚之名、徒然之声罢了。”

当下，在少年澄澈的明眸中，少女的身影比舞姬更加耀眼。

直到夕阳落到东京，风把晚樱吹散。

分别之际，两人在红绿灯路口道别。

本渡良抓着车把，加藤樱端站在他身边，她没有转过头。

“本渡君。”

“在。”

“周末有一场音乐会，我手里正好有两张入场券，你想不想邀请我去。”

“非常想。”本渡良望着车水马龙应答。

“要不要打工？”

“提前一个星期请了假。”

“有没有女仆活动需要捧场？”

“比起这个，我更期待加藤同学的女仆装。”

“那就说好了。”

绿灯一亮，加藤樱便混入人群。

预想中的四辆拉风的雷克萨斯没有如期而至，她沿路步行，直到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