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砍樵」

第11回 胡秀英大闹金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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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胡秀英大闹金府

大金牙以为胡秀英难为情,嘴里花言巧语地劝说道:“小娘子休要害羞,本老爷会好好疼惜你!”醉眼朦胧中,大金牙看见胡秀英斜倚床榻频频招手,不觉大喜,寻思这场风流韵事终将得手,便不由分说地扑过去,谁知刚刚搂定梦幻里的美人,忽听一声咆哮:“老畜生,看看俺是谁?”

大金牙定睛细看,这一回搂住的倒不是枕头,而是那怒目圆睁的“金夫人”,大金牙惊吓之下,赶忙松开了手臂,心底暗叫晦气,比亲吻枕头还让他闹心。大金牙正要转身逃遁,“金夫人”霎时不见了,又变成了绝色美女胡秀英,勾魂摄魄地向他抛媚眼,浪声浪气地呼唤道:“金老爷,来呀!俺等着你哩!”

大金牙不甘就此罢休,瞅准了时机,又使一招黑狗钻裆,指望大功告成,没想到美人儿比他更快,一瞬间又变成了“金夫人”,如此反复数次,大金牙也就明白了是胡秀英作怪,并非真的金夫人,不由得恰似那洞庭湖里的麻雀-----吓大了胆,全然无所顾忌,疯了似地追撵着胡秀英团团打转。

胡秀英咯咯嬉笑着跑出厢房,来到空旷的庭院里。大金牙没头没脑地跟着追赶出来,一边胡言乱语一边张开双臂左拦右挡,想要抓住漂移不定的胡秀英。

胡秀英大概玩得累了,藏在一根廊柱后娇喘吁吁,大金牙蹑手蹑脚潜伏过去,连人带柱突然一把使劲抱住,胡秀英也不挣扎,使了一个隐身法脱逃而去,大金牙胡乱啃了满嘴的木屑。

胡秀英在一旁嗤笑道:“金老爷,你抱着柱头啃什么呀!莫非你跟怀崽的母猪一样,喜欢啃木头?”

大金牙醒过神,又气又恼,用手抹了一把嘴巴,央求道:“小美人儿,老爷的心肝儿,别捉弄本老爷了,你就成全老爷一回吧!老爷包你穿金戴银,香车宝马,雕梁画栋,一世受用不尽。”

胡秀英拿手遮掩樱桃小口,哧哧讥笑道:“金老爷,你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小女子无福消受,惟愿跟刘海哥粗茶淡饭,布衣草房,白头偕老。”

大金牙见荣华富贵打动不了胡秀英的心,转而巧言令色道:“小美人,既然你一心只想跟刘海白头偕老,本老爷也不勉强你,只要你跟了老爷一回,老爷赏赐你金银珠宝,让你跟刘海安享富贵,省得过穷苦日子,你意下如何?”

胡秀英装疯卖傻道:“难得金老爷如此慷慨大方,小女子感恩戴德,只是你要抓得住俺,俺就依你。”

大金牙一听,精神焕发,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尾追不舍。胡秀英把他引诱到马厩边,附身在乌骓马身上,大金牙累得气喘吁吁,头晕眼花,瞧那乌骓马竟是花容月貌的胡秀英,禁不住铁箍般搂住那个马脑壳“娘子娘子”地叫唤,忽然,乌骓马响亮地打了个喷嚏,喷得大金牙一脸唾沫,奇臭难闻。

大金牙惊慌失色,掩鼻而逃。

胡秀英弯腰大笑,讽刺道:“金老爷,香不香啊!”

大金牙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说:“小狐狸精,屡次捉弄本老爷,看老爷不捉住你,扒了你的皮。”说着,大金牙步履踉跄地追赶过来。

胡秀英慌不择路,误打误撞地逃进了金夫人的房间,见金夫人在床上酣卧,胡秀英陡然心生一计,麻利地一口气吹灭了灯,自己轻轻躺倒在金夫人旁边。

此时的大金牙早已神魂颠倒,不晓得哪是头哪是脚,懵懵懂懂地闯进屋,瞅见床上隐隐约约躺着一个白衣女子,像头惊慌的小鹿一样咻咻喘息,大金牙心里大喜过望,暗暗思忖,这回你跑不了啦!

大金牙不待缓过劲来,一个饿虎扑食径直扑过去,使出二龙戏珠的把戏死死圈紧了对方的脖颈。迷蒙中的金夫人误以为大金牙要和自己亲热,开始扭扭捏捏地迎合。大金牙料想得逞,洋洋得意地叫唤道:“小娘子,这回你跑不掉了,乖乖地陪老爷尽兴吧!”

话未落音,一个大耳瓜子扫过来,“啪!”的一声,打得大金牙头晕眼花,金星直冒,脸上火辣辣的。大金牙还没回过神,稀泥糊涂地问道:“小娘子何故下此狠手?”

“老东西,睁开你的狗眼瞧瞧,俺是谁?”一声断喝后,接着又是一个耳光。

大金牙听出是金夫人的声音,不觉酒醒了一半,腰也凉了半截,哪里还记挂得什么小娘子小美人,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金夫人大声喊道:“来人啦!掌灯!”

丫鬟们闻声冲进来,慌里慌张地点燃了灯。

大金牙张眼一看,哪里有什么白衣娘子,分明是满脸肃杀的金夫人,大金牙止不住上牙磕下牙,结结巴巴地辩解道:“夫,夫人,刚才喝多了酒--------”

金夫人怒目而视道:“半夜三更,跟谁喝酒作乐?”

大金牙哆嗦着,答不上来。

金夫人醋意十足地说:“是跟那个骚狐狸精吧!俺白天要赶她出门,你不让,俺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肠,这大半夜的,你这老东西不陪老娘歇息,却跟那个骚狐狸精喝酒,闹得老娘都不得安宁,是不是活腻歪了?嗯-----”

大金牙捂住脸,牙疼似地哼哼道:“还不是为了打井的事----”

金夫人没好气地说:“打井,打井,都打到老娘床上来了。等打完井,立马叫那个狐狸精滚蛋!”

大金牙唯唯诺诺,连连称是。又闹腾了一会,才慢慢平息下来。大金牙被胡秀英捉弄得惨不忍睹,不禁怀恨在心,惦记着伺机报复。

这一夜,大金牙辗转难眠,思量着怎样把胡秀英弄到手,又惧怕她有些手段,偷鸡不成蚀把米。大金牙权衡再三,终究是色胆占了上风,促使他下决心冒险一试。

第二天天不亮,大金牙吩咐值夜的仆人叫来赵管家,让他亲自到药铺去买迷魂药,赵管家不乐意做这等缺德事,就磨磨蹭蹭地拖延道:“老爷,买这东西作甚?”

大金牙满不在乎地说:“作甚用你就不用管了,照本老爷吩咐的去做就是。”

赵管家分辨道:“要是让夫人晓得了。夫人责怪下来,奴才担当不起。”

大金牙知道赵管家是金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有金夫人暗中撑腰,有时候把他的话当耳边风,自己也没奈何,只好吩咐斜眼喽啰去买。斜眼喽啰不敢违抗,在账房支了几钱银子,屁颠屁颠地买了一包蒙汗药来,余下的散银装进自家兜里做了酒钱。

大金牙拈出一些药粉,暗地里下到饭菜中,指使一个厨房打杂的十三四岁的丫鬟端给胡秀英,自己坐在堂屋里等候好消息。

小丫鬟年纪小,胆子也小,本来不愿去,又怕大金牙的家法,只得惴惴不安地端了饭菜给胡秀英送去,刚一推门进屋,哪里有什么白衣娘子,映入眼帘的明明是一个千年白狐,正慢条斯理地梳理毛发。

小丫鬟惊叫一声,餐盘坠落地上摔得粉碎,饭菜洒满一地。小丫鬟惊慌失色地跑回堂屋,上气不接下气地禀告道:“老爷,老爷,不好啦!”

正满心期待的大金牙见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开口闭口地大叫“不好!”,不由得有些慌神,强作镇静地连忙发问道:“怎么不好啦!你慢慢说。”

小丫鬟便把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大金牙将信将疑,带着小丫鬟过来胡秀英房中查看究竟,哪里有什么狐狸,一身素裹的胡秀英正坐在镜子前梳头。

大金牙怒不可遏地训斥小丫鬟道:“挨千刀的小煞星,哪里有什么白狐狸精,分明是刘海家的小娘子。”

小丫鬟惶恐不安,寻思着,自己刚才看见的明明是一只白狐狸,怎么这阵子又成了一个美貌小娘子?但她不敢说出来,只道自个儿看走了眼,不由得畏葸地抖作一团。

大金牙为了讨好胡秀英,威严地呵斥小丫鬟道:“还不自己掌嘴?莫非要本老爷家法侍候不成?”

小丫鬟一听要请家法,吓得立刻扇自己的嘴巴。

胡秀英求情道:“算啦,或许她一时看花了眼,不能怪她。”

大金牙惺惺作态道:“念小娘子替你求情,今天饶过你一回,下回敢胡言乱语惊吓了娘子,小心本老爷打破了你的皮囊。”

小丫鬟连连赔礼道:“下回不敢了,打死俺也不敢了。”说着,要转身退去。大金牙斥责道:“不给小娘子道一声谢,就这么走了。没教养的东西,平时是怎么教导你们的,一点规矩不懂。”

小丫鬟只好车过身毕恭毕敬地给胡秀英道谢。

胡秀英体谅地对大金牙说:“她还小,别难为她了。”

大金牙看胡秀英替小丫鬟求情,禁不住洋洋自得,装模作样地说:“看到没有,小娘子知情达理,善解人意,以后得学着些,机灵点。”

小丫鬟垂首帖耳,轻轻说了声:“是,老爷!”

大金牙又吩咐道:“还不快把洒在地上的饭菜收拾干净了,给小娘子打洗脸水来。”

小丫鬟使唤惯了的,手脚麻利,赶紧找来扫帚撮箕把地上清理亮索了,正要出门,被闻讯而来的金夫人堵在了门口。金夫人原本是北方匈奴女子,自幼惯于骑马射箭,体格健壮,跟男儿相似,说话也是粗门大嗓,直截了当。

金夫人尚未进门,先声夺人,嗓音洪亮地说:“慢着!俺倒要看看胡秀英使的什么媚法,令咱家老爷魂不守舍,一大清早就在这屋里教训下人?”

大金牙闻言,晓得来者不善,便小心翼翼地应付道:“夫人,非是俺偏袒刘海家的小娘子,实在是这小丫头做事不周,把饭菜洒在了地上,俺叫她清扫干净了便是。”

金夫人吃醋道:“你啥时侍奉俺这么周到体贴过,独独对这位小娘子如此上心?别以为俺不清楚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大金牙辩解道:“夫人休要多疑,俺也是为她吃饱喝足了,多养些气力,好给咱家打出一口上等的好井。”

金夫人直言不讳地说:“休提那打井的事,一提俺就来气,昨晚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哩。今早又到这里胡搅蛮缠,指不定你打定了胡秀英的主意,要俺跟你翻脸无情?”

一句话戳到了大金牙的痛处,大金牙只好噤声不语。

正在这时候,金夫人娘家从京都送来密报,金夫人打开一看,脸上变了颜色,她稳定了一下情绪,叫来赵管家叮嘱道:“赵管家,派两个人守住这间屋子,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不得入内。别说什么吃饱喝足,就是一粒米一滴水也不给她,看她还有劲卖弄**没?”

女人吃起醋来,真是天下第一狠毒。得罪谁也别得罪女人,她会一辈子记恨你。

赵管家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声:“是!”接着,吩咐歪嘴、斜眼两个喽啰守候在胡秀英住的房门口,实际上就是将她软禁了,监视大金牙图谋不轨,防止他接近胡秀英。

当下,金夫人安排好这一切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大金牙见有京都密报,知道事情紧急,只好打消了想入非非的念头,打赏了驿使一锭银子,然后跟随金夫人来到了议事厅。

金夫人把密报递给大金牙过目,大金牙迫不及待地浏览了一遍,密信的大致意思是,朱元璋率兵攻打京都,形势对朝廷不利,提醒他们做好应变的准备,严防南方的贼党作乱,等等。

大金牙阅完密报,眉头紧锁,郁郁不乐地问道:“夫人,朱元璋贼势强悍,连京都都十分危急,我们该怎么办?”

金夫人若有所思地说:“剿匪是朝廷的事情,京都相距甚远,你我无能为力,只能祈求俺父兄平安。好在眼下南方还算平静,万一京都有个好歹,也好接应一下俺的家人。”

大金牙点头说道:“嗯,夫人说得极是,不过,眼下我们能做点什么?要不要送些黄金白银以作资助。”

金夫人娓娓道来:“这个倒不必,俺娘家虽非富甲天下,倒也家境殷实,不缺少那些东西。今日天气晴朗,是个好日子。俺去太阳山乾明寺烧香,祈求菩萨保佑大元朝国运长久,保佑俺的家人平平安安。”

大金牙转忧为喜地说:“夫人想得周全,还望快去快回,省得俺在家悬望。”

金夫人不易察觉地白了大金牙一眼,心想:你还会悬望,恐怕盼望我不回来才好,好跟那个胡秀英纠缠鬼混。但金夫人毕竟出身大户人家,有些见识,虽然内心不满,当面却未表露出来。

大金牙要吩咐家人给夫人备轿,被金夫人阻止了,她说:“俺只消带两个会骑马的贴身丫鬟同去便是,无需兴师动众。”

大金牙只得依允。临行时,金夫人不忘记叮嘱一句:“俺或许借庙中暂住一宿,顺便打探一下僧人们的动静,没准这些和尚闻得北方战事吃紧,也会蠢蠢欲动,一旦发现异常,立马报告府衙派兵剿灭,防止他们做成气候。”说完,金夫人打点好行装,带着两个一身短打的丫鬟策马而去。

大金牙内心暗喜,只道天公作美,要成好事,便在今晚。

到了夜里,金夫人果然没有回来,大金牙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琢磨着硬的不成,就来软的。大金牙怀揣事先预备好的迷魂香,偷偷来到胡秀英门前。歪嘴、斜眼两个喽啰正无精打采,见老爷来了,自然不敢怠慢,讨好地打躬作揖。

大金牙一本正经地问道:“小娘子有何动静?”

歪嘴喽啰抢答道:“无甚动静,一直在床上安卧。”

大金牙故作正经地“哦!”了一声,随手掏出一点散银递给歪嘴喽啰,假惺惺地说:“你俩辛苦了,本老爷打赏你点钱拿去喝酒吧!这里有老爷看着,不用费心了。”

歪嘴喽啰心知肚明,知道大金牙惦记着小娘子,趁金夫人不在家,想成其好事,歪嘴喽啰接过钱,不管三七二十一,招呼一声斜眼喽啰,两个人欢天喜地地结伴而去。

大金牙侧耳倾听,屋里悄无声息。他轻轻打开一条门缝,凑近了眼细瞧,蚊帐内,胡秀英侧身而卧,姿态妖娆,隐隐约约,撩拨得人心猿意马。大金牙喜不自胜,偷偷点燃迷魂香往里面吹烟,不一会,屋内烟雾缭绕,胡秀英毫无察觉,翻了一个身,软绵绵地呻吟几声,再无声响,似乎已经被迷晕了。

大金牙兴奋异常,禁不住暗暗思忖:小娘子,这一回看你往哪里逃?大金牙心里盘算着,手心痒痒的,他迫不及待地拉开门,正要往屋内闯,突然,歪嘴喽啰慌慌张张地冲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嚷嚷道:“老,老爷,大事不好啦!”

由于猝不及防,大金牙吃了一惊,差点魂飞天外。他定了定神,看清是歪嘴喽啰,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他怒气冲冲地扇了歪嘴喽啰几个耳光,咒骂道:“该死的东西,大呼小叫,吓本老爷一跳。有什么事明天说不行,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坏本老爷的好事。”

歪嘴喽啰捂住火烧火燎的半边脸,委屈地辩解道:“老,老爷,明天说就迟了,恐怕好,好事没做成,坏,坏事倒找上你了。”

大金牙勃然大怒,猛地飞起一脚,把歪嘴喽啰踹倒在地,他没好气地训斥道:“大胆奴才!敢顶撞本老爷!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要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当心家法不饶你。”

歪嘴喽啰吓得跪地求饶,抖抖索索地刚要禀报,院门口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顿时把大金牙的嚣张气焰打消了一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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