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砍樵」

第15回 红狐狸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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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红狐狸香消玉殒

胡秀英从墙头跃出金府院门,刚落到乌骓马背上,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迫切地呼唤道:“娘子,娘子!”

胡秀英定睛一看,发现角落里闪出了夫君刘海。胡秀英大喜过望,跳下马,热切地问道:“刘海哥,你别来无恙?”

刘海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把搂住胡秀英的肩膀,惊喜交加地哭诉道:“娘子,想死俺了。自从你进入金府代夫为奴,俺整日提心吊胆,为你担忧,每天都到金府门前打探动静,可恨那些喽啰生死不让俺进去看你。”刘海抹了一把眼泪,心疼地问道:“娘子,你还好吧,大金牙没有折磨你吧!”

胡秀英展颜一笑,大大咧咧地说:“夫君,你又不是不晓得你娘子的本事,大金牙岂敢欺负我?你看,你娘子不是好好的吗?既不缺一块也不少一块,你就放心吧!”

刘海仔细端详了胡秀英一阵,破涕为笑地说:“眼下见你好好的,俺就心安了,只是大金牙为人歹毒,他会放过你吗?”

胡秀英不以为然地说:“夫君多虑了。大金牙作恶多端,已经一命呜呼了,就连金府上下也被小龙王一扫而空,鸡犬不留。”

刘海长叹道:“大金牙罪有应得,只是拖累乡邻们也跟着吃了苦头,造孽啊!俺娘还在屋里望着哩,俺们赶紧回去吧!”

胡秀英道一声:“要得!”随即飞身上马。

刘海慌忙说:“娘子,俺不会骑马。”

“上来吧!”说着,胡秀英一弯腰,抓住刘海一用力,把他拽上马坐在自己怀里,那模样不像是胡秀英骑马,倒像刘海骑马带着胡秀英。刘海手执缰绳,使劲一抖,乌骓马撒开四蹄,风驰电掣,一路狂奔,直奔到刘海家门口才停下来。

刘婆婆拄着紫竹拐杖站在自家门前,长一声短一声地叫唤着:“儿啊!媳妇啊!天老爷啊!谁来管俺这瞎眼婆婆啊!”

听见嘚嘚的马蹄声,双目失明的刘婆婆以为大金牙又来挑衅,满腔怒火忍不住发泄出来。刘婆婆抡起拐杖作势要打,嘴里愤愤不平地骂道:“杀千刀的大金牙,你欺男霸女,横行乡里,不知造了多少孽,就连俺这个瞎眼老婆子也不肯放过么?”

刘海晓得刘婆婆误会了,慌忙翻身下马,叫唤道:“娘,是俺回来了,不是大金牙。”

刘婆婆分辨出是刘海的声音,喜不自禁,扔掉拐杖,伸出双手摸索着说:“是海儿回来了,你怎么骑着大金牙的马呢?俺听着这马蹄声,还以为是大金牙那狗贼哩。”

刘海眉开眼笑地说:“娘,大金牙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来欺负俺了,今后可以安安心心过日子了。”

刘婆婆高兴道:“大金牙死了?真是老天有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大金牙这恶魔终于得了报应。”接着,刘婆婆好奇地问道:“大金牙有权有势,官府也为他撑腰,常德城里无人敢与他作对,是谁那么有能耐把这个恶魔给灭了?”

刘海道:“是你家媳妇胡秀英。”

刘婆婆惊喜地问道:“俺家媳妇呢?她可安好?”

这时候,胡秀英走上前,亲热地叫了一声:“恩娘,俺在这儿哩。”

刘婆婆上上下下抚摸着胡秀英,疼爱地说:“那就好,那就好!如今俺一家团聚,再也不分开了。”

胡秀英点点头,说道:“嗯。恩娘,你回房歇息去吧!要注意安全,不要出来四处行走。城东发了大水,一些低洼处都给淹没了,死了不少人畜。”

刘婆婆疑惑道:“先前,俺听见电闪雷鸣,特担心你和俺儿的安危,没想到俺这块儿平安无事,城东倒发了大水,也不知怎么回事,端的有些蹊跷。”

胡秀英不以为然地说:“是俺为了惩罚大金牙,打通了阴河,引来了洞庭湖的小龙王。没料到这小龙王忤逆得很,不仅兴风作浪,而且毁坏庄稼人畜,而今,小龙王逃往沅江下游去了。”停顿了片刻,胡秀英接着说:“幸亏小龙王顺江而下,只有它经过的东郊遭受洪灾,沅江上游的地区却毫发未损,不然,俺的罪过可大了。”

刘婆婆沉吟道:“哦!原来这样。媳妇也是为民除害,就是有些损失,也在情理之中,媳妇不必自责。”

胡秀英蹙蹙眉,惴惴不安地说:“恩娘说得在理。只是除去了人间恶霸大金牙,又招来了洞庭湖的小孽龙,也算是一利一弊,媳妇心中总觉不安,俺寻思着要去探明小孽龙的巢穴,再设法制服它,方保城中百姓平安无虞。”

刘婆婆道:“那敢情好!媳妇纵有些本事,但要闯的毕竟是龙潭虎穴,媳妇还要小心才是!”

胡秀英乖巧地说:“恩娘的话,俺记住了。等俺制服了小金龙,再来接你和刘海哥到美丽山谷跟俺妹妹小丽相聚,一家人安乐度日。”

刘婆婆笑呵呵地说:“好,好,俺就盼着这一天。媳妇快去快回,俺和刘海儿在家等你。”

胡秀英有些放心不下,又交代刘海在家好好侍奉恩娘,刘海本想同去,又怕帮不上忙,反而成了累赘,只得允诺了。两人依依不舍,含泪辞别。胡秀英翻身上马,狠狠心,扬鞭策马而去。

出得东城门,码头上停泊着一艘大舟,胡秀英下马跟船家讲好价钱,租了这艘大船沿江搜寻小龙王。胡秀英正要上船,红狐狸小丽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挥臂大呼道:“姐姐,等等俺!”

胡秀英吃惊地说:“小丽,你怎么来了?”

小丽跳跃着上得船来,洋洋自得地说:“俺来帮你啊!”

胡秀英没好气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小丽眨眨眼,狡黠地说:“俺能掐会算,看到城中忽然间乌云密布,大雨滂沱,晓得你一定遇到麻烦了,特意来帮你。俺跑到刘海哥家------不对,不对,是你和姐夫家,一打听,就跟着追来了。”

胡秀英用手指点点小丽的额头,疼爱地说:“鬼机灵!你不好好地呆在美丽山谷,跑到这儿来捣什么乱?”

小丽偏着脑袋,一本正经地说:“小龙王本领高强,呼风唤雨,俺恐怕你吃亏,特意来助你一臂之力。”

胡秀英担心地说:“正因为小龙王非同一般,所以你才不应该来。快回去,要么回刘海哥家,要么回美丽山谷。等姐姐打败了小龙王,再来和你们团聚。”

“不!俺要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势单力孤,连个照应的人也没有,俺不放心。”小丽倔强地说:“俺要同姐姐生死与共。”

胡秀英拗她不过,又怕耽误时间,没奈何只好依允,再三叮嘱道:“小丽,你道行尚浅,遇到小龙王休得逞强,让姐姐与它斗法,你在旁边观阵就行了。否则,不许你去。”

小丽见姐姐下了通牒,少不得先敷衍过关,一个劲儿点头答应,胡秀英才让她随行。

船家得了银两,责令水手扬帆起航,水手们扯起锚链,挂上风帆,也无需摇橹,径直往沅江下游顺流漂舟。约摸半个时辰后,大船驶到了德山地界,有一座岭,名唤孤峰岭。孤峰岭脚下,有一条支流,唤作枉水,在枉水与沅江的交汇处,由于水流的长年冲刷,形成了一个深潭,潭水清幽阴沉,深不可测。

胡秀英站立船头,警觉地问道:“船家,此处地势险恶,寒气逼人,唤作什么名堂?”

船家小心翼翼地回答:“娘子,这里以前叫三元潭,只因洞庭湖龙王爷相中了这块风水宝地,做了它的行宫,如今唤作龙王潭。每到雨季,龙王爷就出来兴风作浪,过往船只也有被龙王爷打沉的,船上水手竟无一人生还。即使端午节赛龙舟,船行到此处,都要停桨歇橹,唯恐惊动了龙王爷,有那个别不信邪的,不仅船折人亡,就连尸骨也找寻不到。因此,凡是船家到得此处都格外畏惧。”

胡秀英听了,沉吟道:“不妨事!叫水手们只管划桨摇橹,俺就是要招那畜生出来找它算账。”

船家犹豫道:“娘子------”

胡秀英见船家面有难色,不以为然地说:“放心吧!别看俺是个弱女子,自有办法对付它。”说着,一伸手,手中便多了一把宝剑。

胡秀英又给了船家一锭银两,船家见胡秀英有这等本事,收了银子,欢天喜地,早忘了什么龙王爷,吩咐水手们使劲摇橹,搅得江水哗哗作响。

忽然,在塔舱里负责瞭望的大副惊呼道:“快看,那是什么?”

大家顺着大副的手势望过去,不远处的水面上移动着两只尖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船家大惊失色,惶恐地叫嚷:“不好,是龙角!没想到这孽畜真的来了,这可怎么办?”

胡秀英注视着水面,吩咐把船再靠近一些,水手们吓得瑟瑟发抖,个个面如土色,哪里还敢靠拢?船家胆战心惊地央求道:“仙姑娘娘,咱们还是躲远一点,要不干脆返航,不然惹恼了龙王,大家性命难保。”

所谓会者不忙,胡秀英到底有些本事,明知道是那条小金龙作祟,内心倒也镇静,她若无其事地大呼一声:“不用怕,看我的!”说着,胡秀英拉开架势,飞身而起,剑尖直指龙角。

小金龙忽地抬起头,对准大船喷出一股水浪,又猛地打了个翻身,霎时间,江面波涛汹涌,一片愁云惨雾。大船开始剧烈地摇晃,水手们哭爹喊娘,东躲西藏。船家跪在甲板上磕头作揖,嚎啕大哭:“龙王爷啊!俺上有老下有小,都指望着这船过活,你千万行行好,别把船弄沉了。”

小龙王自然听不懂这些言语,呼啦啦纵身而起,张牙舞爪,与胡秀英斗个你死我活。两人你来我往,倏忽间,过了数百招,不分高低。小金龙化作一个英俊男儿调戏道:“小娘子,看你如花似玉,何苦与俺作对?不如跟俺回龙宫,做了龙王夫人,多生一些龙子龙孙,也算无量功德。”小金龙说完,得意地哈哈大笑。

胡秀英气恼地说:“小孽龙,死到临头,还做你的春秋大梦。”小金龙狡辩道:“胡秀英,你是狐族,我是龙族,一个在陆地,一个在水中,本不相干,干嘛要为人间事大动干戈?还是两相讲和,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快活去吧!“

胡秀英据理力争道:“你惩罚大金牙那些恶人则罢,为何还要水淹常德,祸害城里的无辜百姓?今日若不除你,定当留下祸患。”小龙王满不在意地说:“那些人类四肢无力,病态恹恹,贪得无厌,昏聩可憎,就是亡种灭族,亦不足惜。”

胡秀英气愤地斥责道:“一派胡言!纳命来----”说着,一抖宝剑,寒芒激射,小金龙一头扎进水中,在水底盘旋几圈,又刷地窜出水面,使出那飞龙在天的招数遨游逡巡。

这时候,水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大船直往水底下坠落,须臾功夫,船头就淹没在水中,只剩船尾翘在水面上。

胡秀英见状,飞身跃上船尾,脚尖用力一点,那大船缓缓地抬起头来,摇晃了几下,又奇迹般地恢复了原状,船上的人居然毫发未损。

小金龙尾巴一摆,径直朝胡秀英扫来,胡秀英一个旋转,腾空闪过,龙尾拍打在船舷上,打得那船吱吱作响,好像要断裂的样子。

小丽眼看姐姐和小金龙难分高低,忍不住娇喝一声:“姐姐,俺来帮你!”话音未落,身子已经扑出船外。

胡秀英一面抵挡小龙王的进攻,一面提醒道:“小丽,当心!”

惊魂未定的船家,看见一红一白两个小仙女在空中与孽龙斗法,趁这功夫,他慌忙叫喊道:“要活命的,赶紧开船。”水手们闻言,急忙划桨摇橹,竟把大船飞一般地驶离了这是非之地,没多久,便无影无踪。

胡秀英和小丽联手跟小金龙缠斗了一会,不觉有些疲劳,寻思着停下来歇息,发现大船已远去,只得展开那水上飘的功夫,用脚尖点水,蜻蜓一般飞到附近的江岸上。

小金龙斗得兴起,不肯善罢甘休,穷追不舍。落在后面的小丽到底技逊一筹,着地时,脚底一软,“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小金龙紧跟而至,小丽惊惶地大叫道:“姐姐,救我!”

胡秀英赶忙回头,看到情形不妙,一纵身正要去救小丽,谁知半路上杀出个林道长,桃木剑一挥,竟把胡秀英的剑荡开了。胡秀英焦急地大喝道:“闪开,俺要去救小丽!”

林道长不听分说,大声叱喝道:“千年白狐,你等皆是妖孽,统统都得死!”

胡秀英分辩道:“林道长,你误会了,等俺救下小丽再跟你解释。”

林道长拦住胡秀英,一边厮杀一边数落道:“妖孽,休得花言巧语,前番俺就是被你妖言迷惑,动了恻隐之心,饶你不死,哪知你贼性不改,不仅吃光了金府的鸡鸭,将金家满门残害,而且凿穿阴河,招来小龙王,祸害人间。你敢说,你不是罪孽深重,活该千刀万剐吗?”

胡秀英振振有词道:“不错,是俺招来了小龙王,灭了大金牙一家,但那都是小龙王所为,与小女子无关。再说,大金牙恶贯满盈,罪有应得,纵是万死亦不为过,小女子何罪之有?林道长莫要是非不分,黑白不明。”

林道长气愤地斥责道:“千年白狐,人间事自有人管。你等乃是狐狸精所变,休得妖言惑众,胡搅蛮缠------且吃贫道一剑。”林道长说着,剑锋直逼胡秀英面门,胡秀英只得拼命抵挡。

在这紧要关头,小金龙尾随小丽追到岸边,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吞食,胡秀英心急如焚,顾不得多想,用力隔开林道长的剑锋,猛地一撒手,那剑脱手而去,直插小金龙的咽喉。小金龙冷不防受此重创,疼得嗷嗷狂啸,刷地一个巨龙摆尾,把小丽打飞起来,又从半空中重重地落到地上,可怜小丽七窍流血,来不及哼一声便已经香消玉殒。

胡秀英不顾一切,狂奔到小丽身边,抱着小丽的尸身失声痛哭。她一边哭一边呼唤道:“小丽,你醒醒啊!在人世,你自幼父母双亡,与俺相依为命,吃尽了疾苦,好容易投胎为狐,你却又落到这般下场。都是姐姐害死了你啊!”其声之悲切,令江河呜咽,日月失色。

但是,任凭胡秀英如何痛彻肺腑地呼喊,小丽永远也不会醒过来了,那尸身渐渐干瘪,竟然慢慢萎缩成了一张火红色的狐狸皮。胡秀英知道妹妹已被打还了原形,只得忍住悲痛,挖了个沙坑,将小丽的尸身掩埋了。

胡秀英掩埋了小丽以后,随手抓起身边小丽失落的宝剑,转身要找小龙王算账。小龙王身受重伤,在江水中呜咽着打了几个翻滚,呜呼哀哉了。胡秀英犹不解恨,举剑将小龙王斩成十段,那些龙尸残骸裹挟着一股污泥浊水飘入洞庭湖给老龙王报丧去了。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林道长并不为此情所动,他琢磨着除恶务尽,不可因一时心慈手软,为人间留下余孽。等胡秀英水淋淋地爬上岸来,林道长木无表情地说:“千年白狐,你和小龙王的事情虽然了结了,但你我之间的恩怨还需做个了断。”

胡秀英道:“林道长,你我前世无怨,后世无仇,何来恩怨?虽然因为你的阻拦,致使俺妹妹小丽遭遇小龙王的毒手,但念你也是为世人打抱不平,俺不想与你计较,你莫要欺人太甚,否则,休怪小女子不顾旧情,好歹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林道长冷冷一笑,漠然道:“你本狐妖,贼性难改,即使你今日勉强行善,难保他日不故态复萌,终是养虎遗患。不如眼下索性结果了你的性命,落得个一干二净,岂不是成全了你的美名?”

胡秀英不以为然地说:“既然林道长心意已决,小女子也无话可说,少不得奉陪到底。”

林道长高声道:“既如此,贫道只好成全你!”语毕,林道长桃木剑一挑,剑尖上多了一道黄色符咒,林道长举起剑,对准胡秀英刺来,嘴里默念着镇邪秘诀,只见一道赤色火焰直扑胡秀英。

胡秀英跟小金龙大战了一场,身体疲惫不堪,眼见得林道长来势凶猛,胡秀英躲避不及,一个踉跄,差点倒地,须臾间,林道长剑随身至,胡秀英命在旦夕。

究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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