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柳师姐也进去不少时间了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算了算时间已经接近师傅说的时限，纪攸不免有些担忧。

“那……要我进去看看吗？”周力挠了挠头，他向来不习惯思考复杂的问题，就和师傅说的一样他更适合去开阳派。

“……不，还是就这么等着吧。”迟疑了一会儿，纪攸回答道。若是以往的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冲进去，可是自从没能对那家伙下杀手，再到之后在阴护法面前连剑都拔不出。

纪攸不愿承认的便是她在害怕，在害怕自己面对落入敌手的柳如烟，害怕落入陷阱的风絮。她们是自己最亲的“家人”，但自己却只能选择无力的等待，寄望于师傅能够救出她们。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风絮终于从客栈内出来了，肩膀上留着鲜血散乱的头发以及沙哑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她刚才经历一场多么可怕的战斗。

“风师姐！”连忙上去扶住对方的纪攸没有注意到对方身后客栈内异常的安静，而那扇本该开着的大门也在不知何时关上了。

“我上了二楼之后才发现都是埋伏这的敌人，但却没有你说的那个强敌，最后是我拼着受内伤的代价勉强才将他们击退。”

“什么？那柳长老呢？”听到那阴护法不在，纪攸先是一喜但随后又焦急地问道。

“柳长老现在就在那间厢房内，看样子是被那群混蛋折磨的……总之我现在没有余力砍断那些锁链，还得靠你们趁对方的支援到来前，把柳长老救出来。”

“明白了，周叔照顾好风师姐。”听到柳如烟就在里面的纪攸大喜过望，立刻提剑朝店内走去，但却被周力拦住了。

“小姐，这里就交给我吧。”即使是周力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以纪攸安全为重的情况下，他决定亲自去救柳如烟。

“那就麻烦周叔了。”虽然想反驳但一想到阴护法的可怕实力，纪攸便没了自信。

点点头让她安心的周力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客栈，全身内力一提而后轰然冲出，直接将眼前的客栈门面冲毁了大半。

透过破碎的木制门墙，店内的情况一目了然，只见之前的那些客人全都不见了踪影，只余空荡荡的桌椅下，就连一旁的柜台后也没了掌柜的影子。

周力皱了皱眉头，难道说说着店内的伙计和掌柜都是对方的人。那也无不可能。

只是细想下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周力只是沉着脚步向楼上走去，上楼之后果然有好几具穿着黑衣头戴面罩的死者，从他们手上的握着的武器来看确实和风絮说的一样。

但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不过当前以救人要紧，周力走到那间厢房前，用浑厚的内力推开本就不严实的房门，而在其中正是被铁链紧缩着的柳如烟。

虽然她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但共事十余年的周力依旧勉强能认出来，当即不作他想立刻上前一剑斩断了那些锁链。

“没事吧。”周力扶起虚弱之际的柳如烟，看着怀中之人憔悴的面容心疼之际，靠着内力的探测，他确信对方受了极其严重的外伤，当即便不再多说什么将自己内力不要钱似的用来维系对方的生命。

“谢谢你，周师兄。”被周力浑厚的内力渡入体内，看起来恢复一些的柳如烟朝他挤出了一个微笑，让他不必担心。

这让周力内心很是雀跃，在他上山之后的日子中，因为曾经是个庄稼汉的缘故，因此也没少受白眼，其中为数不多几个会关心自己的也就只有柳如烟了。

那时候柳如烟还依旧担任着凤剑使的职位，而他不过是一介外阁弟子，由于目不识丁练不成什么深厚的武功，因此平时只能干些杂役的活。

若非是遇上她的话，周力可能一辈子就只是个干杂役的。尽管只是一句无伤大雅的问候，一个微不足道的微笑，但是那种坦诚和平等的眼神，是周力从未遇到过的奢望。

而他也愿意为了这份奢望而赌上他仅有的性命。

从一开始地攒钱请同门师兄弟帮忙讲解武功内容，在靠着不断地默念背下来，到之后抓紧一切时间来练习剑术。

或许是被他这勤奋的干劲打动了，当时的剑主页破例收他进入内阁，从而有了更近一步的机会。

但，也仅此而已了，现在的自己靠着双手成功攀上了她曾经看过风景的山巅。和她偶尔能说上几句话见上几面，可他却再没有进一步的想法。

他的出身和阅历决定了他们注定无法在一起，这是毋庸置疑的，就算用自卑来开脱也无济于事。他清楚柳如烟一心只系于手中的剑，而他不过是过眼云烟，对他的些许善意也同样会给阁内的每个人。

这样就好，周力想到，既然如此自己便就这么看着她吧，如同天上的云烟飘渺而不可及，但只要看着她自己内心的烦躁和杂念也便消失不见。

为什么能专心于练剑？师傅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周力却只用憨厚的傻笑来回应，其实他清楚。自己并非没有分心，只是将生活分为了剑和她，在看不见她的时候自己只需要练剑就足够了。

而现在怀抱着如柳絮一般轻盈的伊人，那高不可见的云烟却拥入怀中，就这么抱着她一步步走下去楼梯很长，周力却嫌它太短，因为现在是他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刻。

终于幽暗的楼梯通向了末尾，那被自己轰开的店面内撒入了大片地阳光，很美，但还是不及怀中人。

看着一脸惊喜和如释重负，一边扶着昏迷的风絮并一边朝他招手的纪攸，周力阔步走了出去，似乎刚才用来吊住柳如烟性命的内力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下一秒，周力便感觉到怀中一痛，低头一看，却是柳如烟正握着一柄漆黑的短剑一寸一寸地捅入他的心脏。

“对不起……”柳如烟被抽干生命力的脸上早已流不出泪水，唯有几滴献血自眼角滑落。

曾经被徐安救了一命打算逃离洛阳的她却在半路药性发作，那种钻心蚀骨仿佛在玩弄自己灵魂的痛感，逼得她再也走不动哪怕一步，最后更是屈辱地直接爬回了那座客栈。

就和一条落魄的野狗一般，当对方用那种轻蔑的眼神将乐心丹扔到地上并一觉踩碎，而自己只能顺从这身体去舔舐那些药渣之时，柳如烟明白，那个曾经的凤剑使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她恐怕连行尸走肉都算不上。

以至于现在为了缓解那种奇异的痛苦，不得不听从那人的指令刺杀同门。可是真的当短剑捅入对方体内时，那种痛苦居然比起药性更甚一筹。

这只是一柄微不足道的短剑，周力明白，哪怕它涂了剧毒，只要自己第一时间抛下柳如烟并将毒血用内力逼出来，那他便不会有事。

但他做不到，哪怕忍受着短剑穿心之痛以及剧毒带来麻痹感，周力也无法扔下极度虚弱的柳如烟。

他能做的，只是将怀中之人轻轻地放到地上，然后将快要散去的内力全部渡入对方体内，抱住她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性命。

“为什么……”然而柳如烟却反到抓住了周力的肩膀质问着他。

之所以自己会答应那人的命令便是希望极其虚弱的自己必然不是周力的对手，自己这可笑的刺杀只会引起愤怒和敌意，要是死在同门手中也算是解脱了。

“傻瓜……”由于烈性毒药的缘故，周力的生命已是风中残烛，弥留之际的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庞大的身体，勉强半跪着没有倒下。

“因为我的剑，从来便只为你而练。”

“周叔！”看到这一幕的纪攸也终于从柳如烟叛变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放下风絮，想要向前救下周力。

但就在这时，被她扶着的风絮也睁开了眼，随后一剑刺入她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