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书是虎贲中郎将，有宿卫皇城之责任。

如此，进出皇宫自然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张让就更不用说了，那可是刘宏的近侍，几乎就是住在皇宫里的。

如今两人接触起来，不说肆无忌惮，但确实是方便了许多。

宫中不乏朝中大臣的眼线，但以莫问书与张让两人的权柄，要避开眼线，实在算不得难事。

“问书战场上纵横无敌，想不到在政事上也有如此眼光！”

自上次对话过后，张让就尝试着调整了战略。

他没在刻意针对何进，而是将矛头对准了跟在何进身后摇旗呐喊的那群士族。

初始上不明显，但如是几次之后，他赫然发现，本来引为大敌的何进，竟是如此的外强中干！

而在找准了真正的敌人之后，他在朝堂党争之中，虽然不至于如虎添翼，但也是顺遂了许多。

“不过是身在局外，所以看到了一些明公忽略的东西罢了。”

“明公身居高位，每日里事务繁多。”

“朝中诸位虽与明公为敌，但能为敌，至少说明他们将明公放在了对等的位置上。”

“文却不同。”

“哪怕现在已经做了虎贲中郎将，朝中诸位又有谁把文放在眼中？”

“世家就是世家，连寒门尚且被他们看之不起，更何况是文这种平民？”

寒门也是门。

现如今的寒门，大多是没落的士族。

就连中山甄氏、徐州糜氏这种豪商，家中也都是有门第的。

“其实往深了说，那些世家的人，怕是连明公与大将军，都是看之不起的。”

“只是明公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皇权；而大将军为外戚之首，可以为他们所用。”

“所以，才会有之前那种局面。”

“世家长时间把握高位，对于官场上的种种，远比我等精通的多。”

“他们让大将军上阵与明公交锋，自己只在后面摇旗呐喊，以坐收渔翁之利。”

“大将军毕竟有皇后那层关系在，即便闹得再厉害，明公也不好下狠手。”

“可倘若是让他们自己上阵，其实反倒是没那么麻烦了。”

世家掌握了诸般资源，具备很大的话语权。

但唯独有一点，他们处于绝对的劣势。

那就是皇权的正统性！

只要皇权还在，他们即便再怎么跳，也只能打打边鼓。

真要‘上阵厮杀’，他们的身板未必就有多硬。

张让叹道：“可惜何进那厮不识好歹，咱家已经多次示好，那何屠户却始终如故。”

若是两者能够相合，虽然不能直接扳倒世家势力，但无疑会让他们在党政之中占据极大地优势。

最重要的是，一旦有了何进这个外援，那么即便刘宏出了问题，十常侍的地位也不会有太大动摇。

毕竟，如今的皇长子，可就是何皇后所出。

莫问书却是笑道：“明公无需放在心上，如今不过是大将军还未认清自己的立场。明公只需继续无视大将军，只与世家争锋，久而久之，他自然会明白道理。”

一旦世家发现何进没用了，那他们还会继续支持何进吗？

或者说，他们还有闲心继续支持何进吗？

张让赞同道：“确是如此！”

世家需要何进，是因为何进可以冲锋陷阵，吸引十常侍的火力。

要是他没了这种作用，世家自然不会再继续搭理他。

到了那时，才是十常侍与其合谋的时候。

十常侍需要外援，但也需要让外援明白他们的重要性。

其实往上延伸，十常侍为何要和外臣死磕？

说白了，还不就是世家势大，刘宏不好直接下场，这才支持他们上位。

有了他们这层缓冲，刘宏才好借题发挥。

十常侍和满朝大臣会不懂吗？

他们当然懂，只是如今这样刚好在他们的舒适区，所以才会主动入局。

“其实明公还有其他的办法，能够更好的调开大将军。”

“如今黄巾之乱虽定，但各地仍有大量黄巾逆贼存留。”

“而因为张角等人作乱，致使天下不少野心之辈都竞相效法。”

“北境雍、凉、幽、并四州，南方山岳、南蛮，其地本就不善，如今更是变本加厉。”

“大将军统帅官军，平定黄巾之乱已有大功，明公不若请旨使他乘胜追击，直接去扫荡天下不平！”

莫问书目光闪烁，终于说出了自己最大的谋划。

要平定天下，自然需要兵卒粮饷。

即便各州郡都能支应，但何进要出门必然得带上一点‘自己人’。

他倒是没想过自己能跟去，也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要去。

他看中的是何进若当真能被调出京城，那京师空虚，他能操作的空间就大了许多。

“……”

“容我想想。”

张让也是被莫问书的这番说辞给惊呆了。

他自然看得出莫问书是别有目的，但不得不说，这提议虽然大胆，但对于他来说，也确实有利。

说是要无视何进，但何进那么大个人，难道还真能视而不见？

可要是何进人不在京师，那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没了何进这杆枪，世家要么就自己上场，要么就暂时偃旗息鼓。

前者他怡然不惧，后者对他更是大好事。

而等到刘宏驾崩，即便手握天下兵权的何进从外面赶回来，情况也已经大不相同。

因为实权在握，世家也没办法再轻易影响何进。

而何进的重心偏偏又不在朝中，只能另寻奥援。

这个时候，十常侍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到时合则两利——

外有何进执掌天下兵马，内有十常侍操控中枢权柄。

纵然世家威势再胜，又能奈他们何？

可这是最有利的情况。

何进到底只是屠户出身，指望他能真的掌握住天下兵马，实在是过于高看他了。

要是他在外面不小心一命呜呼，那所有的谋划自然是付诸流水。

可要是对方真的爆了种，对于十常侍来说，未必就真的全是好事。

人的欲望是无尽的。

谁知道到那时何进是否会甘心止步？

若是他不肯满足，想要独掌大权，那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