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怜一惊，下意识抬眸看着他冰冷的眼神。

他的眼中是掩藏不住的失望与质问，这让她没有勇气与继续直视她的眸子。明明她的事情都是她情理之中的使命，为何在这一刻却有这样深重的负罪感？

花怜当即侧过头拼命眨眼，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要沉溺在十七的眸子里失去理智。她握紧了手中水桶的柄，想从他身侧的缝隙走过去。

十七见她想走，当即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挡住了她的去路，一双犀利的眸子就盯在她的脸上，咬牙道:“为何想走？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花怜的踉跄一步，手上的力度一松，手中的木桶摇曳一下，下一瞬便有清水溅出来，沾湿了两人的衣角。

她低头瞧见一眼湿哒哒的裙角，而后抬眸望着他，眼底有些许泪意，而后就开口发出了一声难听的嘶哑声。

十七当即愣住了，手上的力度也松开，看着她的眸子中多了几分歉疚，垂下眸子轻轻言语了一句:“抱歉。”

说着，他便拿过她手中的木桶——这重量倒是让他愣了一下，似乎是小看了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姑娘了。

“这个送去何处？膳房？”他直起身子，让自己瞧起来毫不费力，而后看了看四周可能的地方。

花怜不明白他做这些的意义，但还是点了点头，就跟在他的身后往膳房走去。

接应他们的还是先前的那个嬷嬷，瞧见他们并肩站着，嬷嬷一脸心知肚明的笑意，接过了水，道:“若是有何事去别处说吧，眼下这膳房并不忙碌，也不需要这小丫头。”

十七笑笑，十分意味不明的作揖道:“谢过嬷嬷了。”

说完，他便瞧了花怜一眼，那眼神中还含着几分威胁，而后就朝着膳房外大步走去。

瞧着他挺拔的背影，还有手中拿着的长剑，花怜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她都低着头，只用余光瞧着他的每一步，适时加快自己的步伐不让自己被丢下。

“十七？你为何在此处？”素心恰好走进来，瞧见熟悉的少年时她的嘴角不禁扬起，可是下一瞬她便瞧见了她身后的女子，“是来寻她的吗？”

听到陌生的声音，花怜不禁抬头，恰好就对上了素心的眸子——她的眸子很干净，瞧着便是一个单纯无邪的人，只是此时有些悲伤。

她认识这个少女，似乎是叫作素心，是伺候在陆梦离身边的丫鬟。她见过几次，对她很是羡慕——虽然只是大户人家的一个小丫鬟，身份看似卑微，可是过得十分快乐，至少她的主子一直护着她。

花怜收回目光，又偏头瞧了十七一眼，看着他平淡的面容还是退后了一步。虽然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她的出现似乎让一个单纯的女子受伤了。

“有些事情要处理。”十七回答的十分冷漠，而后就伸手作势要牵住花怜，可是却落了空。

他微微蹙眉，偏头一看竟然瞧见两人之间的多了几步的距离。瞧见花怜眼中的逃避和冷漠，他又瞧了一脸疑惑的素心一眼。

“你怎么在这里？是王……”正要问着，他又顾忌身后的少女，便换了说法，“是翠云阁又有新的菜谱了吗？”

素心回过神，点了点头，道:“是。王妃娘娘近来身子有些虚弱，听了远山大夫的吩咐要在菜肴里加些药材。小厨房做不了，便只能来大膳房了。”

“那你去忙吧。我也还有点事情。”十七点了点头，客套到此结束，便拉着花怜大步离去了。

素心只是瞧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而后伸手拿出了放在衣襟的素色帕子。这是那日自己躲在连廊处哭的时候他给自己的，她还自作多情的意味自己有些特殊呢……

她轻轻一笑，嘴角有几分苦涩。

“唉，罢了。”素心收回帕子，微微抿唇，“不过都是我自己的猜测罢了，又怨得了谁呢？况且我的性子那般怯懦，也并非他所欣赏的。”

“还有那女子的相貌，十分出众，尤其是那一双眸子，很是晶莹剔透，犹如一潭清泉。”

又在原地站了片刻，素心便转身继续往膳房走去。

膳房这个时辰还不算忙碌，只是在准备着些许食材配料，一众人还谈笑风生，很是惬意。

“素心姑娘？”正在洗菜的嬷嬷抬眸瞧见了她的身影，便擦去了手上的水渍，笑着迎了上去，道，“许多时候为瞧见过你了。怎么？王妃娘娘终于想吃大膳房的饭菜了吗？”

“是啊，王妃娘娘吃小厨房也是图一个方便罢了。”素心笑笑，而后拿出衣袖间的药方，道，“这是远山大夫写下的药膳，还要劳烦嬷嬷了。”

嬷嬷接过，仔细看了看，而后皱眉问道:“怎么了？王妃娘娘的身子近来又不好了吗？”

提到此事，素心便禁不住轻叹了一口气，道:“或许是近来天气受凉吧。我还赶着回去照顾，便先行离开了。”

“快些去吧，王妃娘娘的身子可要好好养着。”嬷嬷连连点头，而后目光柔和的望着她离开。

十七将花怜拉到了一处小处石子小路，而后从衣襟拿出了不知何时准备的纸笔递到少女的手中，道:“既然不能说话，那便写出来吧。”

花怜倔强的瞧了他一眼，一把拿过纸张，十分潇洒地写下了一行字——你不都知晓了吗？还有何问的？

“你倒是还理直气壮了？”十七看了一眼，心底顿时涌出一股怒意，道，“若不是有我，你怕是早就死了！”

“那又如何？我本就活得生不如死！”花怜又写道，眼底也有几分怒意。

“你不要再打兵符的主意了，就在靖王府待着，此处可以护你周全。”十七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着。

花怜没再继续写下去，只是抬眸看着他，而后转身大步离去，毫无留恋。

她走的突然，十七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他一人站在远处，捏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