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秦野的话，秦氏安保队长提过来一桶水。

“秦老师，这就是下过药的水，有几头牛已经喝了。”

秦野不觉暗暗称赞，不愧是秦厉萧派来的精干，给节目组做安保绝对是万无一失。

她不过是让他暗中监视放牛倌牛圈，并录像而已。

秦氏安保队长竟然能揣摩出她的意图，主动配合，且将证据给提来了。

她冲他竖起大拇指，而后问向导演：“是不是还有几条黄辣丁养在水桶里？”

导演脸上现出疑惑的表情，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点头应道：“对，准备早餐做黄辣丁疙瘩汤，很鲜美。”

“可以提过来给我用吗？”

听到秦野这话，导演瞬间明白过来了，他爽快应道：“当然，我去提鱼。”

很快他亲自将养着黄辣丁的鱼桶给提过来了。

秦野望向放牛倌儿子郑重询问：“这桶水是你给牛喂的水吧？”

放牛倌儿子眸底涌上一抹惊慌，扭头哼道：“不知道。”

秦氏安保队长再次投屏他兑药水装桶的视频。

放牛倌儿子依旧嘴犟：“就算你，可你提了这一路子，谁知道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秦野示意秦氏安保队长不要搭理他。

而后她拿出一条黄辣丁放在喂牛的水桶里。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本来活蹦乱跳的黄辣丁翻白肚了。

秦野还没说什么，放牛倌儿子冷冷一笑：“这有什么啊，小鱼还没有牛舌头大。牛能喝的水，未必小鱼能喝。”

放牛倌儿子听到这话，气得摸起桌上茶杯就要砸向儿子，都这时候了，还死犟不承认。

陆予时在旁及时伸手制止，冲他微微摇头，轻声劝道：“他会认错。”

现在也是一片对放牛倌儿子的声讨。

“若是没有毒，你自己喝一口证明好了。”陈琳兮在旁愤怒提议。

放牛倌儿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豁出去地反驳：“我没有必要证明自己，你想证明我投毒，你自己喝一口看看，不就知道了？”

陈琳兮气得指着他大骂：“我要是毒死了，你得偿命，你小子可真损啊。你爹这么善良，吃苦耐劳，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忘恩负义，心肠歹毒的混蛋。”

“别一副人模狗样，站在制高点，对你完全陌生的人事指手画脚。我爹怎样，是你接触这几次能看得出来的吗？你知道当初我靠上县城高中，他硬是以打断我的腿，威胁我不要上高中，下来干活，家里供不起？你有这样的爹，你会怎样？”

“能到县城读高中，像我们这种乡镇初中，几年都没一个，进去绝对是大学绑腰里，将来铁饭碗端上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背朝黄土面朝天的种地抠脚大汉，娶个大字不识的婆娘，所有的追求抱负和梦想都只能在梦里实现，那种绝望你懂吗？”

“我要是一天学没上也就罢了，可我考上了县城高中，好歹在村长爷爷极力劝说下，并承诺负责我学费，家里只管生活费的情况下，我如愿以偿升入高中。天知道，那天我给村长磕头都磕破了额头，内心是多么兴奋……”

说着，原本强横的放牛倌儿子忽然抱头痛哭，那绝望地哀嚎，画风突变。

现场都傻眼了，谁也没有想到放牛倌儿子会有这样的经历。

放牛倌也哭了，他哽咽说道：“儿啊，我若是但凡有一点法子，会不让你上大学？在农村孩子多，能吃饱饱饭就不容易了，哪有几千几万的钱上大学啊。这件事我一想起来，就痛到恨不得装死，可你也不能折磨我一辈子啊。”

放牛倌儿子用手背使劲地擦了一下眼睛，冷笑道：“农村人多了去，凭什么人家行。看看那些借钱咬牙撑过去的，现在人家孩子都在城里挣大钱，去城里享福了。可你我呢！我意不平，我在高中成绩名列前茅，考上了省重点大学。你再次拒绝为我拿学费，一口咬定，砸锅卖铁也上不起。而村长爷爷又没了……没人帮我救我了。”

“我在大雨中，挨家挨户跪着磕头借钱上学，凑了大约一半的学费，你再找亲戚借借，凑一半学费也就够了。可你却说，借的钱得还，每年学费还要那么多钱，借了这次，下次还有人借吗？我说我会边学习，边勤工俭学，可你说那都是白日梦……”

放牛倌儿子说着又泣不成声了。

听到这里，大家都跟着唏嘘，也是个苦命的人。

明明考上了重点大学，却不能去上，只能窝在山卡卡里。

秦野轻叹一声，她心情很复杂，不知说什么好了。

曾经这个空间是有一个时间段，很多农村学生考上却负担不起大学费用，被迫弃学，甚至家里孩子多的，只能供儿子，如此等等，那时农村生活还在贫困线下。

但现在不一样了，只要考上，再苦难的家庭，都能上得起，国家有各种无息贷款补助等。

只可惜放牛倌儿子生不逢时，但他也是自己毁了自己。

想到这里，秦野清清嗓子，望向放牛倌儿子，出声问道：“你当初因家里供不起，而放弃去上大学，难道就没有想过，到城里打工，等赚了钱再复读上大学吗？或者自己闯出一片天下，以你的成绩，是个能力很强的人，怎么就甘心，窝在这山卡卡里自暴自弃？”

放牛倌儿子一脸泪痕地望着她，苦笑：“我当时只觉得天都塌了，能神经正常活下来，已经不错了。我有个同学，也是上不起大学，他在自家门口树上吊死了，听说也有想不开疯了的。那时我才十八岁，又是只知道学习，对城市完全陌生的农村孩子，我能怎样？”

“我读高中，三年穿一件破衣服，吃饭都是咸菜疙瘩杂面干粮，只能躲着吃，同学们都很排斥我，没人跟我这样自卑没有前途的农村孩子做朋友，在他们面前我自惭形秽……”

……

现场沉默了。

秦野也沉默了。

对于放牛倌儿子，她不能用自己的行为方式去指责他的自暴自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