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回想起丞相今天的话，楚云歌翻来覆去没法入睡，她一头从床榻上坐起来，盯着窗外发呆。

她可以接受云芝的背叛，却不能接受小桃的背叛，一个和她朝夕相处的人，突然变成了奸细。

那青鹰呢？青鹰算什么？

小桃和青鹰之间的感情，也是假的？

她随意给自己套上一件衣服，推开门，朝着院中走。

今天夜里并没有月亮，所以院子里的东西并看不清楚，她不知不觉的，就已经走到了地牢的入口。

两个小厮见到她，略微有些惊讶，不过还是行礼。

“大小姐。”

楚云歌轻轻点头：“我进去看看。”

暗门被打开，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通道，楚云歌深吸口气，缓慢朝着里面进去。

朝中不少官员的家中都有地牢，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丞相这样的高官，自然也不会例外。

楚云歌一步步向前，好不容易走到光亮处，耳边就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她目不斜视，一步步向前。

有小厮上来问她：“大小姐，您要找谁？”

楚云歌面色不变：“不用管我了，我自己看看。”

“是。”

楚云歌继续向前，两侧的牢房中都关着各种各样的人，有些是政治上的奸细。还有些是府上做错了事的人。

在走过二分之一的牢房后，楚云歌终于看到了那个自己想要见到的身影。

小桃穿着一身白色囚衣，头发乱糟糟的，面无血色，此刻正抱着自己的膝盖，一动不动的发呆。

楚云歌就这样看着她，虽然隔着一个牢门，但她觉得好像和眼前之人隔了一个世纪。

她好像从未真正的了解过小桃，一直以来在她心里，小桃不过是一个乐呵呵的傻姑娘罢了。

可如今看来，并不是。

大概也察觉到了那道复杂的目光，小桃下意识抬头。在看到来人的那瞬，整个身体僵硬一瞬。

她唇瓣一动，抱着自己胳膊的手指紧了紧。

二人对上目光，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气氛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最后的最后，还是小桃先出声。

“王妃……”

熟悉的声音，却早已经不是熟悉的人，楚云歌的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锤了一下，又疼又闷，没法喘气。

她轻轻闭眼，用手指扣着手心的肉，强迫自己冷静。

“为什么。”

最终，她也只是问出了三个字。

听到这话，小桃突然苦笑一声，她抬头看向牢房门外，错开楚云歌痛心疾首的目光。

“没有为什么，王妃，这是我选择的路，和别人无关。”

她抿唇，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

“我这辈子对不起的……只有你，王妃，对不起。”

她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说了短短的三个字。

楚云歌觉得不能理解，她不懂，为什么一个人可以伪装这么久。

一时间，她的情绪有些失控，大大上前一步，隔着牢房怒声道：“对不起我？那青鹰呢？还有在王府里，那群对你好的人呢？你通通都不记得？小桃，我从未想过你会是奸细。”

“从最开始的春藤，再到后来其他因为你而死的人，你心里都没有一丝半点的愧疚么？”

小桃沉默着，她慢慢从角落起身，双腿似乎是受了什么伤，摇摇晃晃，仿佛马上要摔倒。

楚云歌喉咙轻动，她扭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看小桃。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我今夜过来，只不过是想听听你为什么会为了夜璟旭那样一个人而在我身边潜伏这么多年，如今看来，也不必听课，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直接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说到底，楚云歌还是怕，怕小桃会说出自己不想听的答案，怕自己会心寒，会被身边的人伤害。

她好像逃跑一般的从地牢里出来，在小厮面前，还能佯装淡定，可是等到了无人之处时，胸口闷的喘不上气，只能撑着柱子让自己缓神

就在此时，耳边突然传来男人声音。

“云歌。”

她回神，扭头看去，沈越一身风霜，朝着此处过来。

男人一身风尘仆仆，明显是才赶过来，他一双眉头紧皱，大步走到楚云歌跟前后，出声道：“云歌，你怎么了？”

楚云歌这才站直身体，勉强让自己挤出一个微笑。

“我……我没事，你怎么会在此处？”

沈越抿唇：“朝中突然有要事，我来丞相府和丞相商量，刚才书房出来。”

原本准备离开，谁知经过此处时，正好看到楚云歌大步朝着此处赶，然后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云歌，你真的没事？”

沈越有些不放心，继续询问。

楚云歌原本还准备摇头，可是看着男人那副着急的模样，她抿了抿唇，露出一个苦笑。

“沈越，你说两个人在一起相处很久，其中一个，会突然没有原因的背叛另一个人么？”

听到这话，沈越又朝着楚云歌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地牢方向……

他是知道小桃是奸细一事的。

“云歌，这件事，不怪你。”

他直接出声，然后转身看向远处。

“人生如逆旅，我们这辈子，遇到的人太多太多，我们没办法决定谁会一直留下，谁又会半途离开，有的人从一开始便不真诚，我们不用在他们的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说完，他的声音突然变缓。

“只要我们自己问心无愧，就不必管他人所为，云歌，不要把他人的错误加在自己的身上。”

这番话好像一流清泉，从楚云歌心底流淌，脑海深处的烦躁骤减，她深吸口气，表情终于松了松。

乌云一点点拨开，整个人的心态都开朗起来。

楚云歌抿着唇，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远处，思绪也跟着飘飘然，刹那间，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疯狂的想法。

“沈越，我想喝酒。”

听到这话，沈越神情一顿，似乎是在犹豫。

可是最后的最后，还是拒绝道：“云歌，如今你身体尚未调养好，不宜饮酒，先回去休息，等你身体好后，我定陪你不醉不归，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