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一座房子的屋顶上被颜料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像是孩子般的涂鸦，我被逗笑了。辛柏已经来到了城堡下的镇上，那是他给我的信号。

但现在还没到可以行动的时候。我每天悠闲地在城堡里乱逛，吃从来没有煎熟过的牛排。凯文每天都在看报，我天天和他提两嘴我要出去，他就会慢条斯理地与我争论。

这是我的策略，如果我一直想着要出去的话他就不会对我做什么。相反，如果我总是一副乖乖的模样待在城堡里，我说不出他会干什么。

闲置的报纸和一堆骷髅堆放在角落，我从上面获取每天的新闻。知道罗伯特下葬了，知道我又成为女巫了，然后屋顶上的涂鸦多了一个白色的信封。现在是时候了。

又是一次关于我能不能出去的争吵，但只有我一个人愤愤不平，凯文依旧是心平气和地品着红酒，扬起的嘴角从来没有落下，似乎我的每一次挣扎，都是他欢愉的源泉。但是这次我说：

“我不是莉莉丝。”

凯文优雅地放下红酒，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鲜红的污渍，最后才温文尔雅地说：“我早就知道了。你是谁，你是不是莉莉丝，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是谁，莉莉丝又在哪里吗？”我并未因他的态度而感到惊讶，他所有的反应都在我脑内预演过。

“你知道吗？”凯文拿起桌面上那把用来切割牛排的刀，反射的白光晃了一下我的眼睛，“如果你还是莉莉丝，也许我会留你一阵子；如果你不是的话……”

一阵风直直吹向我的眼睛，我只是眨了一下眼，凯文就到了我的跟前，那把冰冷的刀就抵在我的脖子上。

凯文阴暗的血红色眼眸里闪过一丝怜惜，仿佛可怜我般地开口：“不，我不能这么做，我不想伤害莉莉丝的身体，我要保持她的完整性，我要确保她躺在那里时身体还是洁白干净的……”

刀并未划破我的肌肤，我抬眼怒视他，说：“你在那个夜晚强暴莉莉丝时，有没有想过她心灵上的完整性？”

凯文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笑得发颤，连手上的刀都在抖。脖子传来一阵疼痛，我想那一定是擦破了皮。

“你查了很多……”凯文停下了笑，饶有趣味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的确是一个聪明人。如果你是莉莉丝的话，我还会留下你；但现在你不是，这就意味着，我的计划要提前了。”

“什么计划？”我朝他怒吼。

“你想知道吗？你终究会知道的。”他放下了刀，用长指甲轻刮我的那处伤口。我不敢大口呼吸，每一次呼吸都是在加剧脖子上的疼痛，“你不是莉莉丝，这很可惜……不过，我也想看到你眸子里绝望和恐惧交织的情绪。用莉莉丝的眼睛，你会表演给我看吗？”

“凯文！”我抓住他的手，甩开，让它离开我的脖子，“你真是恶心。你在那个夜晚对莉莉丝做的一切，仅仅都只是满足你的恶趣味。”

凯文又笑，一下比一下透露着欢快。他开心地说：“是，我喜欢看莉莉丝痛苦挣扎的表情，我喜欢看她眸子里消散的光，转眼又被无助和恐惧铺满。我喜欢她绝望的样子，像被捏住了喉咙的美丽的金丝雀，生命力在一点一点地灰飞烟灭。但只有把金丝雀关在笼子里，我才能确保它永生的美丽。是的，我想要莉莉丝永远美丽，她应当永远都是那副洁白美丽的模样。”

“你对她做了那件事，却还想要她美丽。”我大声嘶吼，“你知道莉莉丝的日记有多无助吗？她一直在试图欺骗自己，一直在美化你的行为，以此获得救赎。她告诉自己她爱你，这样她就会为那个夜晚找到解脱的机会。你以为她说的每一句我爱你都是她发自内心的情愫吗？那是她在痛苦绝望的深渊里对生的希望。”

“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吗？”凯文的眸子里居然闪着欢乐的光，“不，我要谢谢你对我说这些，谢谢你告诉我莉莉丝的内心。难道在绝望中痛苦挣扎的被关在笼中金丝雀，不比在森林里自由放声歌唱的金丝雀更具有美感吗？那是绝望的美，美得破碎，美得动人心魄，让人看了就起怜悯之心。我很庆幸那个夜晚，那只是让莉莉丝更离不开我了。让金丝雀永葆美丽的秘密，就是让它不能飞翔，不能歌唱。”

“恶心！”我伸手打了凯文一巴掌，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我率先往楼上跑去。在回到我的房间之前，我的手臂被人拽住，随后我跌入了一个冰冷刺骨的怀抱。

“你想跑吗？”凯文的话里带着嘲讽，“你还能跑到哪里去呢？”

我不回答，用力推开凯文，跑进房间，将放在地上的烛台向窗户扔去。玻璃四溅，我扭头看凯文，他慢悠悠地整理好着装，走进来。

“你在找辛柏，对吗？”他来到我身边，黑影瞬间笼罩了我。

我无畏地抬头看他，回答：“是又怎么样？”

“我早就知道了。”凯文轻笑，“所以我早就去过下面的村庄了，你猜下面的村庄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他贴近我的耳朵，说：“空无一人。”

然后他直起身子，笑得开心。等他笑够了，他继续说：“你以为我看不见屋顶上的涂鸦吗？那是你们交流的信号，对不对？所以我去了那个村庄，轻易就找到了辛柏。虽然让他逃了，但也是重伤。现在辛柏根本不在村庄内，村庄里没有一个人，你在指望谁来救你？”

“辛柏没有死，对不对？”我并未感到恐惧，而是在质问。他似乎没有预料到我的态度，睁大了眼睛，“村庄里没有人，并不是因为你杀死了他们，而是他们早就逃跑了，对不对？”

我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忍不住为里面的惊讶笑出来。

“你太自信了，你真的觉得村庄里的人都因为对你的恐惧逃跑了吗？你真的觉得辛柏受了重伤就不会有人来救我了吗？”

城堡外传来一阵喧闹，现在我们角色互换，我笑得阴沉。

“你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把他们都赶尽杀绝。”

“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会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