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

14. 第 14 章 不要锁喉(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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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动作微滞。

时隔多年,他身上有了那么多变化,遮成这样,许知意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趁这个机会,被压在地上的向衍挣扎着脱身,从地上爬起来,吼:“你是谁?为什么打人?”

他嘴唇渗血,一边的脸已经开始隆起来,估计要肿好几天了。

许知意上前几步,下意识地去拉寒商的胳膊。

“没事。他是我姐夫,过来找我姐的。”

寒商转过头。

许知意现在看清藏在兜帽下的那双眼睛了。

记忆中的这双眼睛,因为回忆了太多次,一遍又一遍,就像反复描摹一副褪色的画,原本的样子反而被冲淡了,模糊不清,现在就在眼前,又猛然鲜活起来。

寒商垂下眼睫,目光冷漠地落在许知意攥着他衣袖的那只手上。

许知意立刻松开。

寒商站起来,盯了向衍一眼,向衍吓得马上往后退了几步。

寒商没再看许知意,越过她上了台阶,拉开前门进去了。

向衍抹了一把嘴角渗出的血,莫名其妙:“他谁?他是不是有病?”

“他是房东。他没病。”许知意说,“是你随随便便想闯进他家,他当然不高兴,只揍你两拳算是客气的了。”

向衍自知理亏,没再吭声。

许知意的脑子已经完全不在向衍身上了。

“我姐好像住在外面,不是酒店就是度假村,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你自己去找吧。”

悉市和周边的酒店和度假村少说起码有几百家,不知他要找到什么时候。

许知意说完,也转身进门,把前门反锁了。

走廊没人,寒商已经回房,主卧的门紧闭着,门缝没有亮光的,他竟然连灯都熄了。

许知意不客气地直接扭转门把手。门从里面反锁着。

手机震了,是寒商。

【我记得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开我房间的门】

他没睡。

想也知道,就这两分钟,怎么可能说睡就睡了。

许知意望着那条消息出神。

当初旧的微信号上,最后一条还是当初他走后,许知意鼓起勇气发的:【寒商,你在哪?】

消息被拒收了。

来澳洲后,她用本地的手机号码注册了新的微信号,名字和头像也换了。

所以一种可能是,他确实在招房客,她加他好友,问租房的事时,他并不知道她是谁。

接下来,搬过来住在一起,他才终于认出来了,又不想跟她上演异国重逢的戏码,才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可如果那么不想见她,为什么不干脆找个借口,把她赶走呢?

哦,他有。许知意心想,那么变态的合租条例,也许就是存心想赶人。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更大的可能性。

回想一下,雨夜搬家的那天晚上,她看到的应该就是寒商,也许他也看见她了。

然后处心积虑,让她搬进他的房子里。

否则悉市那么大,也未免太过凑巧。

生活又不是,哪有那么多阴错阳差的巧遇,九成九的巧遇都是处心积虑。

只是有一点,许知意不太明白。

如果他愿意帮她的忙,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地站出来帮忙,非要这样遮遮掩掩的,不肯见人?

当初明明是他,连声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拉黑大家,走得杳无音信。

那些年的往事在许知意脑海中翻涌浮现。

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会让他表现得这么奇奇怪怪的理由。

许知意没再去动他的门,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住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

【寒商,我只问一个问题,你没有真的生病吧?】

过了好久,久到许知意觉得他不会回复时,手机才响了。

【没有】

那就好。

许知意回房后,完全睡不着。

就在离她的床两米不到的地方,是墙,墙的那边,就是主卧。

许知意搬家的那天,曾经看过一眼主卧的布局,里面有张单人床,放在侧边的窗前,离这面墙大概只有两米远。

也就是说,寒商就睡在离她不到四米的地方。

寒商。

隔着墙,还有黑暗,都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许知意看了一会儿那面墙,给裴长律发消息:【寒商来澳洲了吗?】

他上次一口咬定寒商在德国。

这种时间,裴长律竟然回了:【啊?有吗?不知道,没有吧。】

这个人在撒谎。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许知意干脆爬起来,开门去厨房倒水。

客厅里黑着灯,黑暗中忽然有人叹了口气。

许知意脊背发凉,仔细一看,才发现后院门大敞着,乐燃正盘膝坐在门口。

他头发上包裹着块黑底白色印花的布,整颗脑袋圆溜溜。

许知意走过去,“你好像个偷地雷的。”

乐燃端坐着,一动不动,“这叫头巾,懂不懂?”

许知意好奇:“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儿干嘛?参禅吗?”

乐燃安然答:“我在看鸟。”

鸟?

许知意把后院门关好,在他旁边的台阶上坐下。

“鸟都睡了吧。”

后院没有开灯,大树沉在阴影里,这棵树冬季不落叶,层层叠叠的枝叶是鹦鹉们的家,白色的羽毛在黑暗的密叶间仍然依稀可辨。

乐燃说:“是啊,这会儿都睡了,刚才还叽叽呱呱呢。看见左边大树枝上那一对没有?傍晚那会儿在吵架,你啄我,我啄你,闹了半天别扭,现在又靠在一起睡着了。”

许知意懂了,他这是吃瓜看戏来了。

许知意一点睡意也没有,坐在台阶上,对着大树发怔。

“乐燃,你以前有没有过那种,明知道他可能不会真的喜欢你,就算有一点点的喜欢,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可还是忍不住喜欢他了呢?”

“当然了,谁都有吧。”乐燃说。

他说:“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就像这些鹦鹉,天一亮就飞走了,现在睡着的时候,我才能好好看看它们。真的喜欢的话,不用靠近,也不用摸到,只要能这样看看,就已经很高兴了。”

许知意想了想,点头,“你说得对。只要能看到,就已经很高兴了。”

与其想那么多,不如过好能看到他的每一天。

第二天一早,许知意黑着眼圈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时,迎面遇到了寒商。

他终于不再全副武装地捂着了,只穿着贴身的短袖黑T和长裤,大冬天的,也不嫌冷。头发还有点乱,毛没理顺,胡乱支棱着,大概才刚起床。

许知意定在原地。

他在狭窄的走廊上和许知意擦身而过,胳膊蹭过她的肩膀,一丝布料摩擦的轻响,微不可察。

寒商的脚步完全没停。

“你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他越过许知意,又往前走了两步,才说。

许知意:“……我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毁容……”

寒商回过头,一脸无语。

搬家那晚只模糊地看到半张脸,他这些天包得那么严实,许知意实在有点不太放心。

不过现在看得很清楚,他的脸完好无损。

不止完好,和六年前相比,轮廓仿佛更分明了。

也又长高了。

许知意还记得,以前平视时,眼睛刚好看到他的胸肌上沿,现在看到的地方又往下挪了一点。

他人更高了,肩也更宽了,身上多了种许知意不熟悉的新鲜感觉,是独属于成熟的雄性动物的进攻性和威胁感。

许知意追问:“为什么收据要用化名?”

叫什么奥斯卡秦。

“什么化名?”寒商说,“那是我的德文名和我妈妈的姓。我现在的所有证件上都改姓秦,平时签名也是这么签的。”

他进了洗手间,毫不客气地在许知意面前关上门。

“这!就!是!咱们房东?!”

是乐燃,他从楼上下来了,高高地站在台阶上,惊奇地看着这边。

“这也太帅了,我还从来没在现实中见过长成这样的活人,这就叫建模脸吧?所以他不见人,是怕别人骚扰他吗?”

许知意嘀咕:“谁敢骚扰他?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许知意和乐燃在厨房吃早餐的时候,寒商从浴室里出来了。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厨房,在许知意面前抬起手。

食指和拇指间捏着一根长长的微带棕色的头发。

手指一松,头发飘然而下,落在许知意面前的厨房台面上。

“十刀。”他说。

许知意从昨晚到现在魂不守舍,洗漱后没仔细检查地面。

寒商明明已经露脸了,还要坚持他的合租条例。

许知意抓狂:难不成几年不见,他真把自己弄成一个变态了?

不然就是在故意找别扭。

乐燃在旁边看他俩的热闹,正在兴致勃勃时,寒商抬眼看向他。

“卫生间洗手池前的地上还有一根你染过色的头发,我懒得捡,记得自己收拾,收完转账。”

乐燃:“……”

房东大人大杀四方,一个都不放过。

寒商说完,迤迤然转身就走。

乐燃马上把他叫住:“秦哥,你罚我,我没意见,但是我很想问一句,你定的条例,该不会你自己违反的时候,想取消就取消吧?”

寒商转过头,淡淡答:“当然不会。”

乐燃追问:“也不会故意加上什么投机取巧的补充条例,让它名存实亡吧?那可就太不公平了。”

寒商说:“不会。”

乐燃认真地点头,“好。我信你。”

寒商回房间了,许知意纳闷,问乐燃:“我们楼下卫生间里为什么会有一根你的头发?”

“我就是昨天晚上看鹦鹉的时候,懒得上楼,图省事用了一下。”

许知意:“你不是包着头巾吗?”

乐燃委屈:“我摘掉了,你不是说我看着像偷地雷的么?”

他举起两根手指头,神情郑重,“我发誓:从今往后,就算憋死我,我也不用你们俩的卫生间了。”

他用手耙了耙,努力把他雾霾蓝的头发全都抓到头顶。

“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像你一样,梳个小揪揪?”

许知意坐火车去学校的时候,一路都在走神,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车,怎么走到学校,怎么进教学楼的。

中间就像失忆了一样,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自动走到了教室门口。

今天是门新选的主课,三维动画,一进教室,许知意就被大家吓了一跳。

一排排电脑前没人,所有人,包括老师,都躺在地毯上。

大字形的,S形的,各种妖娆的姿势。

老师是个金发碧眼束着马尾的年轻男生,一看见许知意进来,就招呼:

“嗨,你今天过得好吗?俺叫伊森,你叫啥?过来一起躺下吧。”

从昨晚起,生活就好像进入了不太正常的癫狂状态。

和大家排排躺在一起,许知意才弄明白,原来这是要体会人体的姿态,然后琢磨各种姿态表现的情绪。

等大家都在地毯上滚够了,伊森才指挥所有人回到电脑前,打开动画软件,摆弄上面的模型小人儿。

要用鼠标拖动小人儿,把她摆成连续的三个姿态,最重要的是,姿态需要表达情绪。

原来要从最基础的学起。

许知意自学动画很久了,自己也做过短片,不过还是乖乖地和大家一起从头开始,摆弄小人。

伊森在电脑之间巡来巡去。

“姿态是情绪的直接表达,一个悲伤的人会蜷缩四肢,怀抱枕头,让自己变成婴儿在母亲身体里的状态,一个放松的人可能会舒展他的胳膊和腿,眼睛闭着,像在冥想……”

他停在许知意身后。

许知意正在熟练地拖动小人儿的关节,让她的一条腿高高地架在另一条腿上,翘着脚,双手舒适地枕在脑后。

小人儿是浮空的,连脑后的马尾巴尖儿都没有垂下去,被许知意拉得向上弯了一个小勾。

伊森老师俯下身,望着屏幕感慨:“看来你今天是真的很开心啊。”

许知意点头,一字一顿慢慢地说:“是啊,非常非常开心。”

--

当初大一时,一起去看瀑布的那天,大家放好行李从酒店出来,许知意依旧坐在大巴的第一排座位。

隔着茶色的车窗玻璃,许知意看见,学姐去买水了,裴长律正在跟寒商说什么。

想也知道,这是在跟寒商谈条件,让他把“许知意”男朋友这个身份演到底。

两人谈完,寒商上车了,无比自然地在许知意旁边坐下。

他一落座,就说:“香水?”

许知意:“嗯?”

“水果糖味的。”

许知意低下头划手机,八风不动,“哦,不是。是洗面奶的味道。”

寒商偏偏头,“很好闻。”

他好像很喜欢。

许知意自己也喜欢。至少身上的糖果味盖过了车里奇奇怪怪的味道,好受多了。

许知意眼睛停在手机屏幕上,随口问他:“你帮裴长律,他答应给你什么好处?”

“哦,”寒商说,“他说请我吃饭,可我不太想吃饭。我的条件是,他只穿内裤在学校篮球场跑二十圈。”

许知意忍不住抬起头。

玩这么大,真的不会被保安当成变态抓起来吗?

大巴驶离酒店,直奔峡谷景区。

许知意这次很争气,完全没吐,坚持到下车。

这里远离市区,和熙市不同,是秋天了,仍旧满山绿叶,峡谷间山涧清澈,没有完全开发,路不太好走,所有人踩着错落的石头溯溪而上。

小导游生龙活虎地举着小旗子,走在最前面,在大大小小的石头之间蹦蹦跶跶。

“我们从这里上去,往前走大约半小时,就能看到瀑布了!”

一行人里有好几对情侣,在跨过石头滩的时候牵着手,揽着肩,腻腻歪歪。

明希学姐从一块石头上跳到另一块石头上,还没来得及落地,裴长律就已经搂住她的腰。

许知意也往前蹦过去。

寒商在一两步之外,只等着她,并没有拉她一把的意思,双手都悠闲地抄在裤子口袋里。

许知意问他:“怎么忽然就想看瀑布了呢?”

“想就想了,所以来了,没有什么为什么。”寒商说。

这是他的风格。

听裴长律说,寒商来明大这两年,每天过得随心所欲,想去上课就上,不想去就躺着,连床都不下。

他爸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想补偿,不止让他无限制地刷卡,还特地派了公司两个人常驻枫市,专门照顾寒商。

衣服不必他自己洗,有人会每隔几天来学校收走脏衣服,再把洗完熨平的干净衣服送回来。

吃的东西更不用说,只要他开口,枫市无论什么犄角旮旯奇奇怪怪的美食,都会第一时间专程送到。

寒商不想单独住在外面,喜欢寝室热闹,全寝室就跟着他一起沾光。

明大家里条件不错的同学不少,不过一般都很低调,很少见到他家这么夸张的。

寒商对他爸的这些照顾泰然受之,既不感激,也不拒绝。

一行人沿着山涧向上。

越往里走越阴湿,水中卧伏的石头表面贴着一薄层绿色青苔,被水打湿后,更像是一层绿色的油脂,黏腻滑溜。

大部队一路往前,许知意蹦着蹦着,脚下一滑。

掉下去也没什么大事,顶多湿了鞋而已,可是许知意落地的劲用寸了,右脚脚踝横着崴了下去。

许知意立刻坐倒在石头上,起不来了。

右脚踝像被人挑断了筋一样,疼到飙泪花。

泪眼模糊中,许知意看见好几个人过来了,眼前多出一个破了洞的膝盖,因为蹲下来,膝盖快从洞里跑出来了。

学姐的声音在头顶上,“好像扭得很厉害,要不要去医院?”

许知意抬起头,“没事,不用。我这只脚小时候崴过,有旧伤,现在一不小心就会再来一次,歇一阵就好了,你们继续走吧。”

围着的人答应着,渐渐都继续往前走了,只有牛仔裤洞洞里的膝盖还在那里。

“你也走吧。”许知意说,“我坐一会儿就好了。”

寒商直言不讳,“我觉得你的脚不会那么快好,坐着没用。”

右脚踝已经开始肿了,明显比左脚踝粗了不少。

许知意说:“没关系,我就坐在这儿,等着你们回来。”

寒商挑了下眉,环顾四周。

“你打算一个人坐在这儿等?你还真敢想。”

不是旅游旺季,峡谷两边都是高山和树林,幽深的林子浸在洇湿的水汽里,层层密叶墨油油的,一眼见不到底,四下半个人影都没有。

寒商站起来,“我扶你回下面的停车场,想办法找辆回市区的车,送你去医院。”

他这么上心,可见欣赏裴长律裸奔的诱惑力不小。

许知意:“可是瀑布就在前面,没有几步路就到了,你特地这么远过来,不就是想看瀑布吗?”

“无所谓,昨天很想,现在又觉得,倒也不是非去不可。”

他一脸无所谓,并没有任何为难。

这人说要去看瀑布,立刻就要出发去看瀑布,现在突然又要回去了,也是说走就要走,心中一点挂碍都没有。

许知意抬起头,看向其他人消失的方向,两山间溪流奔涌,几乎能听到前面瀑布的哗哗的水声。

他不在乎,许知意却有点遗憾。

这么远过来,还晕了次车,现在就只差一小段路而已。

寒商看了看她,“你磨磨蹭蹭的,是不是还想去看瀑布?算了,我带你上去。”

他忽然俯低,一条胳膊穿过许知意的膝弯,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腾空了——

他把她抱起来了。

这辈子有记忆以来,许知意还从来没被人这样打横抱过。

许知意有点慌,两只手完全不知道该往哪放。

寒商也不在意,抱一袋大米一样平端着她,往前跨过一块石头,然后停下来了。

许知意:“太重了对吧?不然算了。”

这一段路是顺着溪流往上,等于是在爬山,又都是石头,很不好走,抱着一个人,更加不容易。

“那倒不是。”

寒商小心地把她放下来,搀着她,让她单脚站稳。

“这么抱着,会挡住我的视线,我没法低头看路。”

他在她前面弯下腰,“手搭上来,我背你上去。”

许知意迟疑了片刻,搭住他肩膀。

他指挥:“抱住我。”

许知意的双手无措地找了找,牢牢地搂住他的脖子。

他凸起的喉结硌着她的小臂。

寒商默了默。

“不要锁喉。”

许知意赶紧挪开胳膊,把手搭在他胸前。

是陌生的触感。

她不太好意思,寒商却并不跟她客气,两只手牢牢地扣住她的腿,把她背起来,往上颠了颠,调整好位置。

寒商问她:“你没被人背过?”

许知意老实答:“小时候可能有,不记得了,长大后就没有了。”

寒商说:“高中上体育课,老师经常让我们男生这边互相背着往返跑,你们女生那边的项目可能不一样。”

这回稳当多了。

被人背着的感觉和抱着一样新鲜。

寒商的肩背结实,许知意一低头,就能看到他的发旋,还有后颈上刚长出来的细碎微卷的小绒毛。

寒商背着个人,全不当回事,跨过一块块溪水间的石头,一路往上。

许知意高高地趴在他身上,努力低着头往下,帮他看着石头和溪水。

“但愿咱俩别掉下去……”

话音未落,寒商脚下就是一个趔趄。

长着青苔的石头又圆又滑,寒商身上背着个人,远不如自己走的时候那么灵活,一脚踩进水里。

许知意下意识地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寒商死死稳住,才没带着许知意一起趴下去。

不过水流湍急,深到小腿,寒商的鞋彻底泡了水,牛仔裤也湿了半截。

许知意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让你背了,你全湿了,放我下来吧。”

寒商并不在乎。

他说:“有什么关系?不就是湿了而已。这样也不错,反正已经掉下来了,就不怕再湿了。”

他不再理会石头,索性趟着溪水,背着许知意,泰然自若地继续往上走。

溪底比石头平坦好走多了。

事已至此,许知意也不再紧攥着他的衣服低头看路了,抬起头。

幽谷葱茏,湿汽氤氲,如同墨迹未干的山水小品,除了前面隐隐的水声,就只有藏在林间枝头的鸟,有一句没一句地漫声叫着,回音空灵。

再往上走一段,湿意越来越重,前面豁然开朗。

一道白色的瀑布顺着深色的崖顶一泻而下,一天一地都是飞溅的白色水雾。

其他人都到了,正在看瀑布。瀑布的水点泼溅出来,一阵阵的,人人都尖叫着,嬉笑着,向后闪躲。

大家看见许知意和寒商他俩了,有人起哄,“呦——”

明希学姐笑吟吟的,裴长律看向他俩的眼神很心虚。

寒商没理他。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知意松开胳膊,撑住寒商的肩膀,低声说:“已经到了,放我下来吧?”

寒商没松手,“离得这么远有什么意思,当然要去近一点的地方。”

其他人都怕被水点溅到,遥遥地站着,寒商却背着许知意,越过众人,顶着水雾继续往前。

到处都是石头,路不好走,寒商一手箍住许知意的膝弯,腾出另一只手,扶着湿漉漉的岩壁,利落地往瀑布近处攀爬。

水雾越来越重。

许知意生平从来没有离瀑布这么近过,满天都是水珠,下雨一样,细细密密地落在寒商的发丝上,飞上许知意的脸颊。

两人的衣服转眼就淋透了,濡湿地贴在身上。

今天惨到家。先是晕车,然后崴脚,寒商踩进了水里,现在两个人从头到脚都湿了,狼狈到不能更狼狈。

可最坏,也就是这样而已。

没什么好担心的,也用不着焦虑。

寒商什么都不管,坚决地一路向上,背着一个人,竟然比所有人爬得都高,终于来到离瀑布最近的石崖旁边。

喷溅的水点雨一样落下,密密匝匝,打得人睁不开眼。

许知意用手去抹睫毛上的水滴时,听见寒商说:“许知意,看前面。”

许知意抬起头。

天空中云层错开,金色的阳光洒落,瀑布前白茫茫的水雾中,倏然现出一道彩虹。

许知意生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美景——

绚烂到极致的彩虹,几乎就架在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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