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未将刚才得到的信息吸收完毕，勉强露出的笑容也有点僵硬：“千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呀，我去替姐姐买很喜欢吃的布丁了，”许千里快步向她走过来，乖巧地笑了笑，献宝似的扬了扬手中的塑料包装袋，关心地道：“反倒是姐姐，我说过我会晚点回家，姐姐怎么还在这里等我啊？”

许忘忧眸子一转，露出微讶的神色：“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芒果味的布丁？”

在现实世界中她很喜欢芒果，芒果味的蛋挞、芒果冰淇淋、芒果软糖、芝士芒果碎、都很喜欢。但她从未向弟弟说过她喜欢吃，从来没有。

“我会读心术哦。”少年笑眯眯地说：“所以姐姐如果有想要的东西，都在心里对我说出来吧，我一定会帮姐姐买来的。”

其实并不是这样。

医院为了帮助一些低血糖的患者，前台常常会放一些免费的糖。

他记得很清楚，姐姐那时带他办出院手续的时候，在医院前台的盘子里拿了一颗芒果软糖吃，眼睛都甜得眯起来——是非常幸福的表情呢。

看来很喜欢。

于是默默记在心里。

许千里状似撒娇地牵住了她的手，语气乖顺，恐慌的心绪被他很好地掩藏起来：“接下来应该姐姐回答我了吧，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学校里？”

他走过来时，只瞧见那个单薄的身影立在原地，浑身蔓延着仿佛被全世界排除在外的孤寂。影子像幽魂一样如影随形的跟在她身后，被路灯拖得老长。

姐姐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他几乎不敢唤她，仿佛是害怕下一秒少女就会消失，再不出现似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可是就算现在，即便他紧紧牵着姐姐的手，心中翻涌的恐慌也丝毫没有减轻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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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你出什么事，可是没找到你。”许忘忧说。

许千里很快压下翻涌不定的心绪，侧头对少女绽开一个乖巧的笑容：“那以后放学一起走吧，姐姐，我尽量收拾书包收拾得快一点，我们可以一起回家吃饭。”

回家……回家？

系统的话犹在耳边回响：【你真的想回家的话，还是不要和这个世界的人结下过深羁绊为好。】

她确实是想回家的。

所以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挣开了他的手。

许千里亮晶晶的眸光立刻暗了下来，他笑容不变，只是提着芒果布丁的手不自觉地陡然收紧，骨节用力得都有些泛白。

果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是打听到了他以前的恶劣事迹吗？或者更糟，姐姐在外打工的父母回来了。他毕竟不像路边捡的野猫，随便给点剩饭就能活，虽然学校有发奖学金作为补助，但是学费、书本费都贵得惊人。所以他们嫌他麻烦，不想养着他了吗？

他可以吃很少的，一直在姐姐房间里打地铺也可以。

不要，不要抛弃他……

他试探性的将手小心翼翼地再次向许忘忧的方向伸去，却只摸到一只冷冰冰的拐杖。

她不知何时，把拐杖换了一只手。

默不作声的拒绝。

许千里勾了勾唇角，不着痕迹地将手插进卫衣口袋里。大约是因为天气冷的缘故，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再也没把手伸出来一次。

两人相对沉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谁都没说一句话。

许忘忧知道，如果她这时故意假装摔倒，许千里一定会紧张地上前扶住她的，即使正在赌气。

但她没有。

少年已经向她走了九十九步，只要她向前一步，这无比尴尬的气氛便会被瞬间打破了。

但她没有。

直到回到家里，这种僵硬的气氛还在二人间持续着。许忘忧按亮了别墅的灯，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去，她没有吃饭，不过也不打算吃了，在她欲关上门的那一刹，许千里发涩的声音传了进来。

“为什么？”

许千里的房间里安置着一张新买的床，床上铺了蓝白色斑点的床单，质量很好。

本来是想作为一个惊喜送给弟弟的，可是现在，在弟弟看来，这只是她排斥他的再一个例证。

在她身后，少年执着又怨毒地再问了一遍。

“为什么？”

为什么要嫌弃他？为什么要不理他？为什么要甩开他的手？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丢下他？

姐姐就像他的母亲一样，在蓄意抛下他之前又施舍给他一点可怜的爱，他每得到的一丝希望，其实只是为了让他陷入更彻底的绝望的表面伪装。

明明他的世界只有姐姐一个人，明明他已经小心翼翼讨好每一个人了，明明他为了不被抛弃愿意付出一切……为什么没有人愿意长久地爱他？

许忘忧停顿一下，从半掩的房门里走了出来。她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将拐杖靠在一旁，望着少年风平浪静地开口：“千里，你在学校里有朋友吗？”

许千里沉默一会，别过脸，生硬地道：“……没有朋友，我不需要朋友。”

“你必须去交几个朋友。”许忘忧使用了决然的，命令的语气。

可许千里似乎没听懂一般。他走过来，给许忘忧倒了一杯水，苍白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就我和姐姐两个人，这样一起永远生活下去，不行吗？”

许忘忧一时怔住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和你一起在这里永远生活下去啊。

“……不行吗？”湿漉漉的小猫眼睛，惨淡到绝望的表情，大概任谁都无法拒绝他吧。

但果然还是——

“不行！”

望着困惑不解的少年，许忘忧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解释道：“如果你交了几个朋友，在我离开后至少有朋友陪着你……”

话未说完，便被许千里激烈地打断了。

“离开？你要去哪？！”内心的恐惧一瞬全部涌上来，他的笑容瞬间维持不住了，声音又尖又急促，像是临死前受虐鸟儿的惨叫。

“……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为什么不带着我？”他盯着面前的少女，眸子里的情绪晦暗不明。

“……”带你一起去死吗？

许千里如同一只死缠烂打，不舍得主人出远门的小狗，他黑漆漆的眸子乞求地望着少女，终于犹豫再犹豫地退了一步：“那如果姐姐真的要去什么地方的话，可以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吗？我会一直一直等着你的。”

“你不要等我了。”没有一丝回旋余地的了当拒绝。

她不可能回来的，直到雪崩事件之后，任务结束为止，她最多只能待在这里，一年的时间。

回家。

这是她的退路。

没有人能够轻易放弃自己的退路。

许忘忧也一样。

许千里眼眶发红，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了，你也要像他们一样，把我当一团讨厌的垃圾丢掉，对吗？”

系统的事情无论如何也难以启齿，许忘忧搜肠刮肚，终于找出一个可以解释得通的理由：“我身体一直不怎么好，你应该知道吧。如果我比你早死，你要怎么办呢？”

“姐姐怎么会死呢？”许千里强行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藏在身后的指尖却抑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我是人啊，人总归要死的。”许忘忧无奈地叹一口气，为了让弟弟安心，她补充一句：“但是我答应你，在你不再孤身一人之前，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这样，弟弟应该就能满意了吧。

“我不要！”许千里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了，他蓦然抓住许忘忧纤细的手腕，像快要淹死的人抱住海上唯一的浮木，力气大得吓人：“你的意思是，我只要有了朋友，你就会毫无顾虑地丢下我，在什么我不知道的地方消失掉对不对！！”

——当然。

不过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如此紧张的氛围中，再用这种冷酷的话刺激他一下，难保他不会当场发疯。

沉默许久，她只艰难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少年跪在她脚边的地板上，仰头看着她，无辜的一双猫眼里透露着痴迷的神色，像一个仰望着神明的虔诚信徒。

他轻声呢喃，仿佛梦呓一般：“那我该怎么办呢？姐姐，没有你在，我该怎么办呢？”

许忘忧说：“或许你可以去找一个新的……”

剩下的话被截断在喉咙里，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一股猝不及防的大力压倒在牛皮沙发里。纤细的手腕被攥住压至发顶，头高高向后仰着，露出纤细洁白的颈项来，仿佛一只被抓在案板上的柔弱兔子，只待引颈受戮。

被猛然压倒的那一瞬恍若陷入了无底沼泽。泥水迅速漫上来，将她的耳畔，嘴唇，鼻腔完全淹没。许忘忧盯着近在咫尺的漂亮脸庞，和他漆黑眼眸里顿生的狂涌戾气，一时忘记了呼吸。

“姐姐……”他低声唤她，语调缠绵缱绻，如同情人间的低语。

她望着不断近过来的少年的脸庞，有点惊慌无措，大脑此刻还有点混乱。不过在短暂的愣神后，她意识到自己双腿是打开的，条件反射地便想要合拢双腿，少年的膝盖却抵在她腿间，令她无法动弹。

一个十分危险的姿势。

许千里已经差不多忘记他们在争吵了。只见眼前的少女全身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双颊粉红，瞳孔涣散，像是喝醉后的眩晕反应。

许千里盯着她苍白的唇，脑子里鬼使神差地冒出了吻她的念头。

但这是不行的。

她终究是他的姐姐，即便没有血缘关系，她也是世俗所认定的他的姐姐，如果他顺从了自己的一时冲动，在之后一定会被讨厌的。

就在他纠结矛盾的时候，她忽然出乎意料地用双手缓慢攀上了他的肩膀，柔软的声音唤道：“许千里……”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

许千里浑身一僵，感受到手下动作的松懈，许忘忧旋即将他从自己身上猛地推开。

“你压到我头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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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章 免费阅读.[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