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水晶样的荤菜, 云砾第一时间门想到水晶肘子，其次是皮冻。

然而这两样东西做起来，都得花费不短的时间门。哪怕他立刻在生鲜超市下单, 要紧急配送到位，他都无法在小精灵们离开前做出。

云砾唯有往素菜方向思考。

白萝卜、豆腐、银耳、白菜杆, 看起来都挺好看的。不算完全透明，但够得着半透明, 而且能做出漂亮花样。

水晶不止白水晶, 然而云砾不知道小精灵们是偏爱白水晶，还是所有水晶模样的东西都喜欢。

【都喜欢哦，无忧山以水晶为主体构成的呢，各种颜色的水晶都有。】

天赋这样一说，云砾自觉能做的东西又多了一些，只可惜还是更偏向小吃。

草菇焯水，切片, 加高汤, 煨豆腐。其他配料就不多放了, 煨煮到最后，调入少许清芡即可。

豆腐垫底, 银耳放其上，加高汤蒸。这是咸味的吃法。银耳豆腐花其实也好吃、好看，但云砾准备再做其他甜味小吃, 就不好将它做成甜品。

豆腐、白萝卜、白菜杆全切丝, 煮汤。较之前手蘑做的汤, 少了一些颜色，但有白萝卜和白菜杆的清甜，味道也不会差。

三道菜式定好, 云砾无奈地摇摇头。

还是时间门有限，要不然他的发挥空间门就更大了。

厨房里还剩有一些酱肉，这些酱肉也能切一碟端上桌。

因小山常驻店内，云砾在备菜的时候根本不担心准备太多，这种能提前做好的肉菜全保证能卖到一点之后，反正卖剩的，全给小山解决，小山吃得高兴，他则不必担心客人来点这些菜，自己却拿不出来。

红烧肉也得煮一个，红亮的颜色，加上猪皮层、肥肉层的模样，比较贴近红水晶。

能算四菜一汤了，最后是甜品小吃。

云砾手上没有绿豆粉，也没有马蹄粉、白凉粉之类的东西，但他有糯米粉、澄粉、豆沙，还有牛奶、椰蓉、花生米等。

他先加入牛奶、糖、淀粉，调好了糯米粉，上锅蒸着。等会儿蒸出来的糯米面就能用来做糯米糍。

紧接着，他用沸水烫调好了配料的澄粉，要做水晶饼的饼皮。

糯米糍和水晶饼都做两种馅料，豆沙的，还有花生芝麻的。

糯米糍最后要在椰蓉里打一个滚。它看起来没有水晶饼的透明，但有着水晶饼无法相比的软弹。水晶饼固然也软韧，可还是多了韧劲，不似糯米糍能任人搓扁揉圆，还保留着弹性。

这两个是云砾一开始就想到的小吃。

从天赋处得知，小精灵们也会喜欢其他颜色的水晶后，云砾酝酿着要做的东西就多了一样。

他从下蹊村带回来的东西中，还有一些大地瓜。

现在他就要将这地瓜上锅蒸熟，然后压成泥，加点糯米粉揉成山楂大小的丸子。

小丸子得下油锅炸，既定了型，又给表层炸出一层酥皮。

这时候的地瓜丸已经很香甜可口了。

和小山一起摆好了大堂桌子的闵诚瀚闻着飘出的热乎乎地瓜香味，偷偷溜进厨房。

云砾炸好地瓜丸，捞起放到一旁，他也不嫌烫，伸手直接捏一个送嘴里。

表面的酥皮就很烫，里面软乎乎的地瓜泥更烫。

他被烫得只张大嘴，还是舍不得将东西吐出来，只能不断喘着气，呼吸出一些凉气。

好不容易冲淡这烫感了，他再咬一口，又觉得烫了一点。

到底地瓜丸已经离开了热油锅，哪怕藏在里面的地瓜泥凉得慢，温度也降低了一些。闵诚瀚适应了之前更烫的温度，现在烫一点，也还行，多嚼两口，就更不怕热了。

一个地瓜丸吃完，闵诚瀚下意识想伸手再偷一个来吃。

可眼看手要碰到地瓜丸了，他才想起什么，就这样将手悬在半空问：“小砾，我能再吃两个吧？”

云砾准备好了的地瓜丸挺多，然而这怎么都是云砾为招呼小精灵们做的菜，不是只准备他们吃的，他刚才偷吃了一个，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云砾笑着点头。

“没关系。不过你要再等等，能吃到的更甜。”

闵诚瀚已往前多伸出一点距离的手，又僵了几秒，然后他果断继续捏起一个丸子。

要等，也再吃一个才等！

云砾确实要给地瓜丸多添一个烹饪步骤。

这最后的步骤，很像做冰糖葫芦，给葫芦裹上一层糖衣。

糖浆要做成琉璃汁，炸好的地瓜丸在琉璃汁里一滚，均匀裹上了一层透明外衣。

云砾算的量很准，锅里的糖浆不多不少，正好将地瓜丸全裹匀。

地瓜丸子的数量多，云砾分出三份。

小精灵们一份，闵诚瀚和小山一份，造梦师单独一份。

不过云砾一直在厨房里忙碌，还不确定造梦师是否吃完离开，也不知道造梦师是否接受其他小吃，他只这样分好，再视情况确定造梦师那份的处理方式。

等云砾将三种小吃都弄好，之前已煮着的红烧肉、草菇煨蘑菇也该收汁了，汤更一直小火沸腾着，将汤色滚得奶白。

最后还有一个炒饭，但云砾决定先将菜端出去。

乖巧围着小桌子坐一圈的小精灵们听到云砾出来的细微脚步声，齐刷刷地对云砾行了注目礼，还想从椅子上站起迎接云砾。

“好香呀！”

“好漂亮！”

小精灵们脸上都是真诚的喜悦和赞美，听得云砾心里欢畅。

付出被感知，永远都是快乐的。

造梦师早已经将东西吃完，但还在这里坐着，未曾离开。

云砾招呼完小精灵们，又转到造梦师跟前。

一步、两步、三步……

云砾走的速度越来越慢。

莫名的恐慌蔓延到他心头。

他在看着造梦师，造梦师也在看着他。

“我很吓人？”造梦师的声音带着笑意，“云老板，我怎么觉得你在怕我？”

还是“云老板”这三字称呼，让云砾心神震动，旋即抛开某些不该属于他的情绪。

恐慌的不是他，是餐厅意志。

他早已做好面对造梦师的准备，但餐厅意志害怕他靠近造梦师，和造梦师再说说话后，造梦师就要离开。

而后，餐厅意志或许很久、很久都不能再见到造梦师了。

造梦师点出他的身份，既让他更明确知道自己是谁，又让餐厅意志认识到，无论构成餐厅意志的成分曾与造梦师有过何等往事，彼此间门曾如何亲密，那都结束了。

“造梦师先生，这三道小吃还符合你的口味么？我刚才还做了一些小吃，你要不要尝尝？我还准备做一个炒饭，你要试试吗？”

“果冻鱼还好，另两道……”造梦师略一沉吟，便微微摇头，“不是你做得不好吃，而是你做出来的味道，不是我们当初吃的味道。”

云砾对此早有预期，因此并无失落，只有好奇。

“造梦师先生，请问你可以告诉我，我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够好么？”

“不。”造梦师飞快摇了下头，快得云砾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我说了，你做得很好。你做出来的味道与十安开了第一食馆后做出来的味道没什么区别，硬要说有，也是食材上有区别，不能说你的烹饪出了问题。但食材这回事，哪有可能找到完全一样的食材？”

云砾微微点头，神色间门则多了更多不解。

倘若真是食材的问题，那大概无解。

造梦师轻轻叹了口气。

“你看过十安当年的记录，应该知道十安当年是在什么环境下研究出这些菜谱。你觉得那时候的十安，能有条件用这么好的油么？你觉得他真的能在烹饪的时候，如此精确地添加最适当的配料么？”

云砾陡然一震。

他想明白了！

造梦师渴望的，是品尝到当年和彭十安一起，面对里世界入侵时的回忆。

而他做得太好，反而让成品缺乏了当年的匮乏环境下的不完美。

偏偏造梦师要吃的，就是那种不完美。

云砾还想到了阎祚、阎佑想品尝的酱肉。

他之前思考改良酱肉，也是往如何让酱肉做得更好吃的方向想。

会不会阎祚阎佑想吃到的，也是没那么完美的酱肉？

或许是选材上的问题，肥肉太多，又或者瘦肉太多，也可能是香料方面的问题……

这般一想，云砾唇边不自觉挑起苦笑。

想将菜品做好，固然也有不同方向，但做好总是类似的，做得不好，却有千万种缘由。

那还怎么弄？

就像他记忆中的酱油炒鸡蛋，浓郁的咸酱味、碎还发焦的鸡蛋，如果不是他记得这道菜当年的模样，他如何能专往这方向做？甚至他记得，他都无法再精准复现了。

造梦师幽幽的声音不断往云砾耳朵里钻，让云砾有些分心，依旧能将造梦师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当年的十安，做菜需要用油了，绝大多数时候都只能从污染兽兽尸上割脂肪炼油。这样炼出来的油，大多还带着污染。所以那时候的净化师有两个分支，一种是现在这种净化治疗师，净化我们身上的污染。另一种净化师专门给食物做净化。

“你知道现在表世界习惯吃的弹力长虫、圆纹短虫这些都怎么来的吗？其实就是那段时间门，到处都是战火，我们根本无法正经种植、饲养什么。别说生长周期尝的牲畜长不大，就连快生青菜都种下去，没等到能吃，就被战斗波及，全被毁掉。

“我们也需要进食。无奈之下，我们才开始从污染兽身上寻找可食用部分，还尝试养殖一些可控的污染兽，一代代将这些污染兽改良到不再具有污染性，还更容易繁衍生长，能在各种险恶环境下生存，不用担心被我们的战斗毁掉。

“十安是寻找污染兽可食用部分的代表。蔡姑娘……现在大家都叫她蔡婆婆了，就是另找安全地方种植饲养的代表。

“都是往事，罢了。我还留在这里，不适宜过于感怀。

“云老板，还是将你自己做的小吃，还有你说的炒饭弄一些上来吧。”

造梦师说完，靠着椅背，闭上双眼。

【他想哭。他在控制情绪。哥，快点弄其他好吃的给他，转移他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