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只眼睛不均匀地分布在巷口各处, 有一只比较高，又有一只低得很，还有两颗呈左右分布。

云砾看向那四只眼睛时, 四只眼睛猛然间急速转动。

巷子的墙壁上猛然伸出一只大手，快速抓向四只眼睛。

手掌大小始终保持着正常, 但连接着手的胳膊不断变长，甚至有时会拐个弯。

这只手一把将四只眼睛全部抓住。

云砾下意识地想加速，快点离开这个危险地方。

可忽然又什么东西，快速从巷口飞出。

云砾心头一紧。

他的手比他的脑反应更快, 第一时间就捏紧了刹车。

夜色极深，路灯昏暗。

淡淡的光照在云砾身上，在地上拉出老长的影子。

只是周围也暗, 影子就显得黯淡, 朦胧至极。

云砾低头看着影子。

自行车轮影子的旁边，似乎伸出了一条猴子尾巴，但尾巴只稍微转了下尾巴尖，就消失不见。

云砾抿了抿唇。

他影子盖住的地面上，散落着四只眼睛。

深陷地面的眼睛还在颤动着, 渐渐从困住他们的地面凹坑逃出。

只是眼睛陷得太深，虽然挣扎了一会儿, 显得稍微松脱了些，但依旧无法完全摆脱路面的禁锢。

若非云砾刚才刹车及时，恐怕这四只眼睛就能打到他身上了。

云砾自觉自己身体没有路面硬，眼睛若是打到他身上, 应当能帮他的身体穿四个血洞。

如果血洞的位置再巧一些，那他可以收拾一下，准备重开了。

云砾仔细回想了下自己刹车的过程。

他的身体反应快速, 但他前一秒还在想着要加速，脚下甚至已经用力蹬车，按照他之前的骑行速度，他不应该能这么及时地刹住车。

但当时车轮上传来一股力量，帮他强行按住了车轮，才让他真及时地避开了四只眼睛。

云砾再看向车轮的影子。

还是没能又一次见到那条猴子尾巴。

倒是影子上又叠上了另一道被拉长的影子。

云砾扭头，望向游灯巷巷口。

长着长得垂到脚踝的手、顶着一头乱得像鸡窝的头发、甚至真在头发上养了一只小乌鸦的怪人走了出来。

怪人穿的衣服也怪。他脚上趿拉着一双人字拖，穿着的则是短裤、还有一件涂满了各种油彩，显得乱七八糟的T恤衫。

怪人的手抬起，往前伸。

他的手臂进一步拉长，手指则长出了长长的指甲。

尖锐的指甲插到四只眼睛里，轻轻松松将四只眼睛都提了起来。

只是被插出孔洞的眼睛，已然失去蠕动能力。

而后，怪人头顶着的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起，喙啄几下，就将四只眼睛全部吃掉。

吃完后，乌鸦身上羽毛流转过淡淡血光。

它眼皮盖下，小脑袋往侧边一歪，摇摇晃晃的，眼看就要掉到地上了。

怪人也不理它，只手臂一抖，双手都恢复到正常人的模样。

坠落地上的乌鸦似乎被疼得醒了醒，勉强地拍打着翅膀，重新飞回怪人头上，钻进怪人乱发中，翅膀盖住身体，睡得舒舒服服。

怪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咧着嘴，以无比欣赏、喜爱的眼神，打量着云砾。

可他的眼神中，还有浓烈的占有欲。

云砾捏紧了车把手。

怪人终于说话了。

“别紧张。”

仅有个字，却有三种音色。

每一个字都从怪人嘴巴里吐出，但云砾怎么听，就怎么觉得是个人挨次说话。

小天赋一直没有反应。

但云砾已猜测到怪人身份。

他唇角往上扬起，哪怕手上更用力地捏着车把手，脸上也要保持着从容镇定。

“收藏家？”

他和秦括等人曾在餐厅里提起过收藏家的名号，倘若收藏家在里世界，也能看到餐厅的场景，那收藏家肯定知道，他已经知道收藏家盯上自己的事。

所以这时候没必要装糊涂。

“对。”收藏家依旧每说一个字，就要换一种音色，他近乎迷恋地摸着自己的喉咙，“你知道吗？”

他看着云砾，笑。

他有心等云砾回答，但云砾不说话，没理他，他也不介意，只摸着喉咙的动作愈发缓慢。

“我收藏过很多人的声音，但始终没能找着我最喜欢的声音。之前在里世界听你说话，我还不觉得你的声音有多大吸引力。现在在表世界见到了你，和你说上话……”

收藏家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我发现，你身上值得我收藏的东西越来越多了。云砾啊云砾，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我原本只想将你抓住，整个地做成我的藏品。可现在，我又想先将你拆了，好给我增加多几项收藏。但我要拆了你，你不完整了，我藏品数量多了，却似乎还得多一些劣等藏品，这可真难办啊。”

他说着，忽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原本就站在游灯巷巷口处，才刚刚迈出巷口一步。

此时他往后一退，就又退回游灯巷里。

云砾也注意到，地上的影子变多了。

不过这些影子很正常，不像之前车轮影子旁多出的猴子尾巴一样，奇奇怪怪。

他都没来得及回头，看看自己身后多了什么，就见到阎祚、阎佑两人走到自己前面。

收藏家只有一人，阎祚、阎佑却有两人。

明显落于下风的收藏家丝毫不惧，甚至能继续乐呵呵地笑。

“你们来得挺慢啊，我还以为我一出现，你们就能立刻过来。我之前都做好了没能和云砾说上话的准备。”

“表世界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阎祚的声音极冷，“你在里世界要收藏什么都没关系，但你要将主意打到我们表世界的人头上，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收藏家发出桀桀怪笑。

他这会儿的笑声，像极了乌鸦乱叫。

他脑袋上的乌鸦似乎被吵醒了，跟着仰着小脑袋，嘎嘎地叫了两声，而后又将脑袋埋进翅膀里，舒舒服服地睡着。

“不客气？阎祚、阎佑，你俩想怎么对我不客气呢？如果你俩不介意用出那个技能，我可能真的打不过你俩。不过现在，就算你俩加在一起，我打不过，我难道还逃不过？”

刀光闪过，劈向收藏家。

可收藏家只是随意地迈了一步，就轻松避过阎祚这凌厉的攻击。连他脑袋上睡着的乌鸦都没受到任何影响。

阎佑没动手，只扛着刀。

“收藏家，你现在过来的，只是一具藏品吧？”

阎祚默默收回刀，瞅着阎佑。

收藏家发出全新的怪笑声，笑完了，才说：“准备扔的收藏品，你们要是毁坏了，我也不会有任何心疼。反正你们打坏了，垃圾还要你们处理。”

阎佑点点头。

“那不得了？我俩找你，你能逃掉，但你带不走你全部藏品。我俩要铁了心，去里世界，找你的藏品的麻烦，你觉得你有什么多少藏品能逃过一劫？至于你现在弄过来的垃圾，还是你自己弄回去的好。”

说完，阎佑往后退了退，拍拍云砾肩膀。

“云老板，我们走，不用理他。”

阎祚也正要走到云砾另一边。

陡然，数只眼睛从游灯巷里飞出，分别飞向阎祚、阎佑。

有几只眼睛不等飞到两人面前，就开始爆炸，炸出一团扩散的血雾。

另有更多的眼睛，拐着弯，以种种弧线形式攻向两人。

还有眼睛在飞向云砾。

但飞往云砾的眼睛比较特殊，竟然还被一根半透明的细线牵着。

夜色之下，这些细线极难被看清。

云砾也只朦胧地看到一小段细线反射着的淡光，才意识到这点。

他还坐在自行车上，单脚撑着地面。

收藏家控制着的眼睛来势汹汹，他眼看有可能要挡不住了，自行车车杠上的贴纸都闪起了微光，贴纸小人带着的安全帽、护膝等工具大有要变大、然后覆盖到云砾身上的迹象。

一个皮球，却从游灯巷深处拍出。

皮球比眼睛大多了，一个皮球就能拍中不少眼睛，正好将那几只要飞向云砾的眼睛全拍到地上。

闪着光的贴纸恢复原状。

云砾看向游灯巷内。

一手挂着一袋子皮球、手心还托着自己脑袋，另一只手正从袋子里取皮球往外拍的小皮正从游灯巷深处走出。

小皮走得极快。

他双眼充满怒火。

“闯入者……死！”

又一个皮球飞出。

但这次的皮球砸的目标是收藏家。

或者说，只是收藏家准备废弃的藏品。

一次性控制着这么多眼睛，还要面对来自阎祚、阎佑的压力，就足以让收藏家根本来不及防御身后的攻击。

小皮的皮球快准狠地砸到了他的后脑勺。

他摇摇晃晃，就要摔倒在地。

他头上顶着的乌鸦终于被惊醒了，嘎嘎乱叫着，飞了起来。

只是一道刀光闪过，将乌鸦劈成两半。

这次的刀光还有灼热气息，将乌鸦都给做成了烤焦乌鸦，焦糊臭气弥漫。

“收藏家”倒在了地上。

他的身体不断变化，从最初的形象，逐渐变成了一个才几个月大的胖娃娃。在这娃娃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闪闪发亮的长命锁。

娃娃的身体圆润可爱，脸蛋儿也胖乎乎的，充满肉感。

可胖娃娃的脸被人涂上了浓浓的脂粉，白的白到比粉刷墙还白，红的比朱砂还红，双眼还给画了粗黑的眼线，和那刀锋一样的黑粗眉毛一样，看着就挺诡异。

胖娃娃咧着嘴。

还这么小的娃娃，原本不该有牙齿的，即便真比较早开始长牙齿，也只会长出很小的乳牙。

但这个娃娃，却露出了满嘴的鬼齿。那一颗颗的牙齿，凌乱歪斜地长在嘴上，和胖娃娃原本的憨态可掬完全不服。

胖娃娃的身体快速干瘪。

一缕缕黑气，快速从他嘴里逸出、扩散。

阎祚反应极快。

“污染！”

阎佑与他配合度十足，当即用力一推云砾。

一股柔和的力裹住云砾，竟一下子将云砾推出极远。

黑气不断扩散，但云砾离开速度更快，再有阎祚和阎佑联手阻止污染进一步扩散，云砾已然离开黑气范围，暂时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