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烟娇[先离后爱]」

14. 冬日的余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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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望京失神的样子惹得席烟惊奇,她抬手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冬夜里,女人水葱一样的手指冻得通红,水灵灵一掐就断。

薄望京想起几年前那个小姑娘,也是伸出这样一双手,在雪天的深夜擦拭他窗边玻璃上的雾气。

他镇静道:“你们镇上好几个结巴?”

席烟一脸古怪,“怎么可能?我这个年纪的大概就我一个吧。”

“然后呢?”薄望京平静如水地望着她。

席烟觉得男人的表情没有达到她期望中的节目效果,两只手托起下巴杵到他面前,眨了眨眼。

“你怎么不吃惊?”

“我后来的同学们知道我小时候口吃都惊讶极了,还说我吵架能力一等一,完全不像得过这方面的病。”

“怎么得的?”薄望京随口接话。

然而他自己知道,此刻的心好像飘在虚空,有一股巨大的情感激流将它托起,他专注地看着面前浑然不察的女人。

席烟回忆了一会儿,咕哝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那会儿我才七八岁,好多是都是外婆告诉我的。”

“她说我小时候很想念爸爸妈妈,他们来的时候,我哭着闹着不让他们走。”

“有一次我爸撇不开我,指着我鼻子骂我不听话,并恐吓再不来见我了。”

薄望京看到席烟浅笑了一下,她精致姣好的面容浸润在暖光下,缓慢地叙说着过往,有一丝宁静温柔的气质。

她顿了顿继续说:“外婆说,那天我会那么哭闹,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烧,加上被我爸那么一吓……”

席烟觉得太戏剧了,在喉咙比划一下,说:“我就说不出话了。”

“当时外婆带我去看了很多医生,所有医生都说这是心理上的问题,得我自己迈过那个坎儿,没有药治。

后来外婆就天天哄我说话,无奈的时候还打过我。”

席烟想起那个时候喝的甘草茶,身临其境地皱了皱眉,“大概过了一段时间,慢慢的,我又能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可是说话还是不利索。”

薄望京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没有打断她。

席烟双手捧着,润了润喉咙继续说。

“我在镇上上小学,那些野小子可坏了。”

“我成绩好,他们都考不过我,背地里给我取外号,就叫我小结巴。”

“还说我分数考再高有什么用,话都说不利索。”

席烟耸耸肩:“小孩子嘛,总容易较劲儿。我和他们打了几架……”

薄望京插嘴:“打赢了么?”

席烟咂摸了下,“有输有赢吧,反正七八岁的男孩子没有女孩子个儿高,有点优势。”

“不过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下定决心要把结巴的毛病给改了,找了个秘密基地。”

席烟沉浸在回忆里,弯着唇,十分温柔。

“我就拿着课本,天天去后山那片读书。”

“以前那里有个小宅子,比这个小点儿,”席烟比划了一下大小,“那户人家和镇上的人都不亲,我只见过那家男主人一次,老板着个脸,镇上小朋友都不敢过去。”

她又想起点兴奋的事,手舞足蹈:“对,那里还有一条得皮肤病的狗,本来都奄奄一息了,我给他治好了。”

薄望京注视着女人满眼带笑的面容,她的声音好似有些模糊,他抑制着不断划动的右手手指,它忍不住想要拂开多年前雪夜里隔在他们中间的朦胧水汽。

他越是想要记起那个时候她的样子,记忆就越模糊,又或者是她此刻的面容覆盖在了那张久远的脸上。

那时候他的房间里堆满了腐烂的食物,老鼠吱吱叫着从他脚背爬过,鼻尖闻到的都是令人作呕的臭味。

虫蚁在他眼前飞舞。

他总觉得他有一天也会像那些臭掉的垃圾一样,被这些细小的生物啃噬腐烂,然后死去。

镇上下了一场雪。

他闻到一阵不属于这个房子的香甜气味。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闻到新鲜的味道了,想着想着他不由得拉开了窗帘。

银白的世界像棱镜。

他的屋子黑得看不见影。

他伸手划拉了一下玻璃上的水雾,竟看见小姑娘的眼睛,乌黑通透如同葡萄,生气勃勃骨碌碌乱转,她的鼻尖被玻璃挤平了,印出红红一点。

她被黄色羽绒服包得圆滚滚,扒拉着窗口努力想看清里面有什么。

窗上的水汽像磨砂,他所能感知到外界的,只有那双眼睛。

薄望京视线聚焦。

毋庸置疑,席烟长得很漂亮。

是富家子女被物质娇养出来的漂亮。

这种漂亮在他眼里有种先入为主的艳俗气。

他伸手挡住她的额角和下半张脸,只露出那一双讶异如鹿儿般的眼睛,再徐徐松开,他忽然觉得这张无比熟悉的面容——

美极。

那个夜晚,薄望京贴近窗户,他伸手擦了擦重新变得朦胧的玻璃,想要看清外面的世界,小姑娘却蹦蹦跳跳跑走了。

她背对着他坐着,面前有个火堆,脚边躺着几个土豆和地瓜。

后来薄望京不止一次梦到——

大地银装素裹,阴冷孤寂的白雪上,她闯了进来,是世间最耀眼的暖色调。

细细思索之下,其实席烟许多习惯性动作并没有变,譬如拎东西总喜欢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其余三根高高翘起来。怕弄脏了她的手似的。

但薄望京以前从来不会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席烟呼吸喷在男人的手心,眼睛咕噜咕噜转了两圈,以为薄望京在捉弄她,拿额头将他的手撞开,碰到他如死尸一样冰冷的温度时,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弓成一团。

她缓了缓,好奇地观察他,“听我的故事,你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薄望京从回忆中抽离,眼睛眨得很慢,专注地看着她:“什么样子的?”

席烟描述不出来,不是悲伤,不是遗憾,也没有对她“惨痛”过往表示朋友一样的关切。

他的心绪不集中,并不听得很专注,可是每次总关键时刻接上话。

她想了想,吐出五个字:“丢了魂一样。”

薄望京眼眸微深,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没有反驳。

席烟闻到锅里鸡丝香气,轻而易举勾得她肚子叫,她咽了咽口水,“好像差不多了,我来尝尝咸淡。”

薄望京起身给她盛。

席烟吹了吹勺子,吃了几口,果然很香。

她想怂恿薄望京一起罪恶地吃夜宵,但知道他这人自制力很强,再美味的东西,一旦过了健康的用餐时间点,他就不会享用,便懒得多费唇舌。

薄望京看她吃得急,勾了勾唇,“没人和你抢。”

席烟羞耻心立马出来了,不甘示弱道:“我烤东西也是一绝。就刚刚,我给你说的那只病狗,我每次给它烤东西,它都吃得很干净。”

薄望京:“……”

老太太恢复得还不错,第二天就能下地走动了,起初听说是薄望京做的粥便不想吃,不肯让席烟欠人人情。

席烟只称债多不压身,反正都已经欠人情了,顶多多请他几餐饭就是。

席烟在镇上多住了几天,店里让朱小麦看顾。

住到第三天时,她发现了老太太一些异样。

外婆吃过晚饭想出门遛弯,席烟陪她一同去,走到池塘边她突然要回去,说:“门忘关了。”

席烟明明记得关了门,但见老太太非常坚定,就怀疑起自己的记忆,跟着回去检查。

回去后,门确确实实的关着的。

席烟打趣老太太记性不好,老太太神情懵懂,好像不明白为什么和印象中的景象存在偏差。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太色渐渐暗下,老太太双眸失神地望着屋角的余晖,好似在思索什么,思索的东西让她烦躁不堪,最后才说:“烟烟,你是不是没关门?”

老太太神情严肃,“不关门,那几只小鸡仔又要跑出来了。”

席烟笑着说:“外婆您逗我玩儿吗?我们刚才不是才回去过一次。”

席烟觉得不对,笑容凝固在脸上,僵硬道:“哪儿有鸡啊外婆,养鸡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老太太恼道:“什么十多年前,明明你外公昨天才买回来,我让他别买别买,他硬说怕你无聊……”

说着她嘀嘀咕咕地往回走。

老人的背影佝偻蹒跚,边走边懊恼地拍拍自己脑袋。

镇上年岁最久远的就是池塘旁的这棵榕树,老人走入繁茂的余荫,好似步入往事的皱纹。

即将流逝在暮色四合里。

席烟追了上去,死死搀扶她的手臂,眼里涌上泪意,“我陪您回去。”

老太太喃喃道:“就是嘛就是嘛,那个门就是没关,我记得的。”

大学的时候,席烟参加过很多志愿者的活动。

养老院里就有许多得阿兹海默症的老人。

他们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发病的时候好似捡到回溯时光的魔盒,走入一场关于旧日的梦境。

他们并不知道迈入的是哪一段故事,走得津津有味,梦到正酣处,又猛地惊醒过来,被告知——

美梦竟是病症。

回到家中,夜幕已经降临,并不适合散步。

席烟把老太太哄睡着,平静地给父母打了电话。

夜晚他们驱车赶来,老太太被吵醒,死不承认自己有病,几人争吵一番,最终老太太做出妥协,答应去医院做检查。

席烟安静地等他们上车,留在最后锁门。

她驻足默然看着老屋,想起她和外公外婆生活在这里时的昔日笑语。

如果老房子不拆就好了。

她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回到北港,席烟在医院和门店间奔波,父母想让老太太和他们住,但被席烟义正词严地拒绝了,理由是他们经常要出差,照顾不好老人,还不如住在她家。

用了药之后,老太太的病发作得不多,只是闷闷的不大高兴。

席烟好几次讲笑话逗她,老太太总是板着脸将她推开,一个人趴在窗台上,也不知道看什么,一看就是一天。

临近年关,席烟找小红薯上的达人探店推广,长堤的口碑慢慢起来,总算有了些热度。只是自然进店的客人还是很少。

周五的时候忙席烟得比较晚,老太太难得催她回家吃饭,她立马放下手头的工作,急急忙忙赶回家。

她刚进屋,便看到了玄关处黑色的皮鞋。

两人好似都没瞧见她。

老太太亲亲热热地将果盘往男人面前推了推,“上次多亏小薄公子,烟烟是个不懂事的,都没请你吃饭吧。”

席烟只见薄望京衣物休闲,斯文优雅地坐在沙发上,他忽然唇角勾动一下,徐徐抬眸和她对视。

“不急,我可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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