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老宅

姝予和眼前这个小不点面面相觑。

小不点也不说话，一手抱着一个棕色的小熊，两只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自己。

“她是从哪来的？”

缪希回道：“不清楚，管家说一大早就躺在花园的亭子里，他也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好像是那位生的双胞胎中的女儿，上次，池菀带人来的时候，他在花园里见过一次。”

姝予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瘦瘦小小的，身上脏兮兮的，白裙子变成了黑裙子，小皮鞋也跑丢了，头发乱蓬蓬的，好像好多天没洗头洗澡了。

这是逃难呢？

“给池菀打电话，让她来接孩子。”

缪希调了池菀的电话拨过去，“关机。”

“霍戚琛呢？”

“还在看守所里，听说老宅那边已经在尽力保释他了，大概就这一两天，能出来。”冯秦回道。

“要不，给任家那位老太太打电话？”

“去吧。”姝予摆摆手道，不去打电话，难不成要她帮他们养孩子？这么大的孩子跑了，池菀在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关看守所了。

过了一会儿，缪希摇着头道，“那边不接电话。”

姝予冷嗤了一声，“她这是在给我下马威？觉得我在警局当众下她面子了？”

“那就不打了，以后，她求我的时候多着了。”

“可是，这孩子？”助理缪希为难道。

“脏死了，先把她带出去洗个澡吧。”

结果，还没等姝予回房，小不点又一路小跑，跑回到了客厅，身后还跟着女佣，“夫人……”女佣惴惴，“她不让，完全不让我们近身，见人就躲，我们好不容易把人逮住了，又挣扎得厉害，我们也不敢伤害她。”

还这样？

缪希现场尝试了下，刚把手伸出去，还没触碰到小不点，人小不点刺溜一下就躲开了。

姝予弯下腰，视线与之齐平，小女孩的眼神清澈而明亮，虽然脸上脏兮兮的，但是依稀可见粉嘟嘟的脸颊，无比可爱。

“去洗澡，要不然，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突然伸手，冲她展开双臂，清脆清晰的吐音：“抱——”

“没看见我是残疾人么？还让我抱你？”

姝予把嫌弃都写在了脸上，难得见到戚董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让一旁的缪希颇感新奇。

“抱——”小女孩倔强的眼神，一步不肯退让。

“你都六岁了，自己能走路。”

“抱——”

“你爸妈跟我是仇人，你还想让我抱你去洗澡？”

小女孩就是这么执着，伸着手，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眸倔强地看向自己。

姝予：……

永远只有一个字，不管你怎么说，就是要抱抱。

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们管这个叫不让人近身？”姝予质疑地看向一旁的女佣。

缪希快被眼前这幕给逗乐了，戚董也有无奈的时候。

“大概是她觉得戚董你和蔼可亲，想跟你亲近。”

姝予抬头看了眼缪希——这话我自己都不信。

又过了一会，小女孩约摸是手臂举得有些酸了，突然放了下来，然后上前两步，将小小的手掌附在了她放在膝盖上的大手上，还在使劲扒拉着她的手掌，试图让她伸开双臂。

“要抱抱——”

“脏，脏，脏！”姝予没来得及拒绝，就被一个小不点给“偷袭”了，推也不是，甩也不是。

小女孩见她还是不抱她，有些委屈，嘴巴慢慢扁了起来，踮着脚尖，努力去够她的膝盖，还妄想靠自己努力爬上去。

一个想爬，一个不让，推搡之间，突然间，姝予的目光落在了小女孩的手臂上。

她伸手，一把握住女孩的胳膊。

缪希见状，赶忙问道：“戚董，怎么了？”

姝予将小女孩的袖子一下子撸到了胳膊上方，只见那里青青紫紫，大片的淤青。

缪希被震惊在原地：“这么小的孩子，谁忍心对她施暴！”

等待私人医生夏岚到霍家主宅的空档。

小女孩已经在姝予“不情不愿”地诱哄下，被缪希洗香香的，塞进了宽大的浴袍中。

又看着小女孩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下，狼吞虎咽地吃下一叠又一叠的食物。

缪希不止一次，没忍住，出声阻止她一次性进食太快，吃的太多。

小女孩眨巴着眼睛望着她。

姝予直接从她手中夺过勺子，将米饭推开些，“晚上不能吃太多，不易消化，要不然，肚子会痛。”

说罢，还揉了揉她的小肚子。

姝予做完这个动作，才觉得似曾相识，她好像很久很久以前，经常这么做。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真就松开了握着勺子的手，轻轻地勾了勾她的手指，见她没有拒绝，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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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岚以为是戚董身体不适，之前，他们夏家一直是霍家的私人医生，上次戚董从楼上摔下，小霍总赶到后打了120电话，但是之后，却阻止她去医院探望戚董，这就很奇怪。

如今接到戚董苏醒的消息，还没等她有机会前来探望，戚董的电话就来了。

缪助理跟她简单交待了下，便引着她进了客房，那里躺着一个小女孩——就是她今天的病人。

小女孩安静的有些过分。

“她身上有伤，你替她检查下，越详细越好。”姝予说完，就准备先出去。

低头一看，塞在被窝里的小手正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角。

“不要走，我害怕。”

这还是小女孩进入老宅之后，说的唯一一句完整的话。

“戚董，要不你留在这里吧，她要是不配合，也很难替她检查……”

姝予定定地打量着床上的小女孩，伸手，将她的手指掰开，操作着轮椅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姝予在书房里，看着一张张报告：疑似自闭症，严重营养不良，身体多处有被殴打的痕迹，有些淤青还没消散，不光光是她之前看到的手臂，背部、胸前，看不见的地方，很多处。

她将这些报告，拍在桌上。

“缪希，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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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池菀扑在霍戚琛怀里，哭得伤心不已时，警察们找上了门。

霍戚琛一见为首的周大成，心中不悦，眉头微蹙道：“请你们出去，我儿子情况还不稳定，不能接受你们的盘问。”

周大成瞥了眼床上的池一诺，对上霍戚琛：“霍先生，我们不是来找池一诺小朋友的。”

霍戚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被保释的手续，是合法合规的，你们又想怎么样？”

“霍先生，我们也不是来找你的。”周大成将目光转向依偎在他怀里的池菀，对于虐待儿童的嫌疑犯，他深恶痛绝，嗓门都大了几分，“池女士，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你涉嫌与一起虐童案有关，请你去警局配合我们调查。”

“虐，虐童？”池菀瞪大了双眸，一脸难以置信。

“什么虐童？一派胡言！菀菀怎么可能虐童？她虐待谁了？”霍戚琛怒不可遏。

“池一言。”

一提到这个名字，霍戚琛和池菀瞬间都不淡定了，他们刚才讨论什么来着？

菀菀说，她这几天为了被关进警局的他担心不已，又要照顾一诺，心力交瘁，以至于竟忘了被她锁在家里的一言！

菀菀一再自责，自己不是一个好妈妈。

也不知道一言现在怎么样？她恨不得马上飞回去看一言！

霍戚琛一看她哭得凄惨，便开始安慰她，好不容易安抚好菀菀的情绪，两人正商量着要回家找一言。

结果，警察就找上门了。

“这次，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把一言遗忘在家里，但是我是有原因的。”池菀委屈道，“如果不是一诺突然发病，住进医院，我需要照顾他，也不会暂时把一言给忘了。”

“但是，我走之前，为了确保一言的安全，我特地锁了门的。”

“之后，你们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带进警局询问，我也根本没办法回家去找一言。”

“我从警局出来，担心一诺这里没有人照顾，就直接来了医院照顾一诺，确实没顾上一言，但是，你们怎么可以就此说我虐待一言！”

“菀菀，菀菀别哭，你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我都知道。”霍戚琛在旁安慰道。

周大成看得有点腻味，出声打断道：“所以，你还涉嫌遗弃罪，是么？”

“什么遗弃？你说话小心点，菀菀已经说得很清楚，因为一诺生病，才忽略了一言。”

“从池一诺发病当天，到今天，霍先生在看守所都待了四天，一共有五天了吧，这五天里你都没有回家？把一个六岁的女孩锁在家里，是么？”

池菀心虚不已，口中喃喃，“我不是故意的，一言怎么样？她怎么样？你告诉我！”

周大成觉得自己遭了什么孽，被安排来处理霍家这些破事。

除了戚茹是个正常人，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病。

“我要回去！我要回家，我要我的一言！”池菀突然情绪失控起来，吵着闹着往外冲。

“池一言不在家。”周大成没好气道。

“不在家？那她在哪？你们是不是抓了我的一言……”

要不是小女孩身上的伤情鉴定报告实实在在地被交到了他手上，他也不信眼前这哭天抢地的女人能这么狠心。

这女人是孩子的监护人，霍戚琛是最近几个月前才与孩子相认的，可池一言身上的旧伤，那伤疤最早显示是一年前的。

“别哭了，想见池一言？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池菀惴惴，一双美眸投向霍戚琛。

霍戚琛自然不相信池菀会是虐待一言的人，他自告奋勇陪同，顺便又打电话叫了任秋萍的私人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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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菀录完口供，从审讯室放出来，正好看到池一言坐在警局的大厅中。

她神色顿时激动起来，径自冲向了池一言的方向，“一言，一言，我是妈妈，你告诉那些警察叔叔，我没有打你，对不对？妈妈这么爱你，怎么可能打你！”

池一言目光沉静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注意力又回到了怀里抱着的小熊身上。

“一言，你说话啊！妈妈求你了，你告诉叔叔们，你是不是又偷偷跑出去玩，摔倒了？”

池菀紧紧地握住小女孩的双臂，摇晃着。

池一言小小的身子被她那力道晃得东倒西歪。

这时候，总算有警察看到了这一幕，赶忙上前，将小女孩从池菀的手臂中解救了出来。

而原本将池菀送出审讯室，让她回家等通知，有需要随时前来警局配合的周大成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大步上前：“怎么回事？小姑娘怎么会一个人坐在这？”

“对不起，队长，我就有事走开了一会……”

“你就走开一会？让虐童的嫌疑人直接和孩子接触了？”周大成一顿痛骂，转过头，严肃地将池一言挡在身后，对池菀道，“池女士，你要是再这么激动，威胁孩子，我可以直接将你送到看守所，暂时拘留起来，以确保对孩子不造成威胁。”

池菀眼泪都快急得掉下来了，“不是，一言她是自闭儿童，三岁才会讲话，她脑子比别的孩子慢半拍，比较迟钝，常常因为玩耍，弄伤自己。”

周大成厉声打断道：“你当我们是白痴？她摔得这么有技巧？但凡是身上显眼的部位，一点痕迹都没有，她身上那些淤青，陈旧伤，都是在衣服覆盖的隐私部位。”

“什么摔伤，能摔得这么有难度？”

“胸口，腋下，上臂，大腿内侧，都有！”周大成原不想说这些的，但见不得眼前这个女人装傻充愣，在这演戏。

在警局里，都敢公然干扰孩子录口供。

兴许是二楼动静太大，这动静也引来了一楼等候的姝予、缪希等人。

而受到亲妈惊吓的小女孩一见到姝予，立刻飞扑了过去，抱着她的膝盖不放，整个上半身都伏在了她大腿上。

“是你！又是你！”池菀瞬间仿佛知晓了什么，指着戚茹道，“我一直都抱着最大的善意，希望你能接受我和戚琛的孩子，祝福我们。”

“哪怕戚琛无数次在我面前，诉说你的霸道无情和不讲理，我总会劝他，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子女的父母，他一定误会你了。”

“没想到你这么坏！”

“不光光陷害戚琛惹上官司，你现在还诱导一言，让她诬陷我！一言什么都不懂，她有自闭症啊，根本没办法与人交流，你竟然丧心病狂到利用这么个无辜的孩子！”

相比池菀的痛斥，姝予素手微抬，轻轻地拍了拍膝盖上女孩的背，她那微微颤动的肩膀，显示着她的害怕无助。

看向池菀时，她的眸色骤冷，语气平静道：“一年前的旧伤，也和我有关？”

“不管这伤是不是你亲自弄上去的，孩子身上这么多伤，难道作为一个母亲，你就合格了？在这过程中，你难道真的一点都没发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