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路过沈莺歌面前时，只有浮寒朝她投来欲言又止的目光。

待他们从门口消失，沈莺歌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郁结之气，愤愤地踢了下地面的碎石。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

人一旦气不顺，就连老天都好像在和这人作对。

被她踢出去的石子崩到了对面的墙角，顺势一弹，直直飞向了沈莺歌毫无防备的额头。

“啊！”

她痛呼一声，捂着额头缓缓蹲下。

幸而方才她并未用太大的力，那石头也不算锋利，不然只怕此时已经见了血。

沈莺歌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或许是因为痛的，又或许是被某些人气的，向来坚韧的女子难得冒了两串泪花。

——

夜渐深。

月朗风清，星子如河。

沈莺歌正带人在棠梨园中巡逻，忽然瞥见余光里一身穿宫女衣裳的人影闪过。

她立时喝道：“站住！什么人！”

那鬼鬼祟祟的身影倏地僵在原地。

沈莺歌起了疑心，抬手招呼身后锦衣卫跟自己过去看看。

哪想到还没等他们走进，那人便转过身来朝他们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沈莺歌皱起眉，冷声问道：“这么晚了，你不好好伺候主子，跑到这里做什么？”

宫女年纪不大，约莫只有十几岁的样子。

她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奴婢……奴婢是来找人的。”

宫中偶尔会有宫女与侍卫私通的事发生，趁夜相约私会倒也在情理之中。

一般只要不捅到明面上，他们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只是……面前这人似乎不太一样。

暗忖片刻，沈莺歌道：“站起来吧。”

宫女哆嗦着站起身，却仍旧埋着脑袋不敢直视他们。

沈莺歌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鬓发有些散乱，因为着急害怕额头渗出一层薄汗，就连身上的衣裙都不知在哪蹭上了几道脏污印子。

“你来此找何人？”

“奴婢……”

宫女知道面前这些人是锦衣卫，也听说过他们的恶名，顿时有些心虚地眼神乱瞟。

噌的一声。

凛冽寒光架在了她脖颈上。

沈莺歌眼眸微眯：“劝你最好实话实说，不然一概当做刺客处置。”

“刺客”二字一出，本就被近在咫尺的刀刃吓得魂不守舍的宫女霎时吓破了胆。

她连连摇头，一股脑地吐露了实情：“不是！不是的，奴婢是九殿下的贴身侍婢，来这里……来这里也是为了寻找九殿下。”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细不可闻，若不是沈莺歌耳力极佳，差点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至于对方口中的九殿下，乃是如今深受圣宠的丽嫔之女——九公主沈蓁蓁，而丽嫔的父亲便是之前早朝时，差点因刘思邈一事而被牵连的顺天府尹陈德。

因为沈阙很是疼爱这对母女的缘故，今日来棠梨园，便也将沈蓁蓁一同带来游玩，晚上正宿在不远处的棠露殿。

沈莺歌心道不妙，难不成这九公主丢了？

一番逼问之下，宫女再不敢有任何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

别看这九公主如今不过七岁，却从小就不让人省心。

尤其是能走会跑之后更是日渐顽皮，一个不注意便不知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今晚也一样，她说是白日玩累了要早些休息，熄灯后便将贴身宫女骗了出去，然而等宫女再回来，殿内哪还有九公主的影子。

宫女担心将事情闹大引来来责罚，这才商量着与其他几位宫女分头寻找。

如果实在找不到，再去上报。

沈莺歌收回刀，冷嗤一声：“愚蠢！现在天色已晚，就算九殿下没有离开棠梨园，可这里有好几处亭台水榭，若她不小心磕碰或是溺水，岂不是会因你等的一时害怕而闹出更大的事端？！”

那宫女不敢反驳，只将沈莺歌当成了救命稻草，急得眼泪汪汪，直向她求情。

沈莺歌转身朝身后的锦衣卫们吩咐道：“你们两个，去向陛下说明此事，剩下的人去棠梨园的各处出口，问问守在那里的人有没有看到九殿下的踪迹，另外，园内加强巡视，一旦发现九殿下，立即来报！”

“是！”

锦衣卫们应了一声，各自散开。

沈莺歌回头看向还在哭哭啼啼的宫女，糟心地叹了口气：“别哭了，先想想九殿下有可能去哪些地方，我陪你一起去找。”

宫女抽噎着抹了抹眼泪：“九殿下……九殿下白天曾说想去后园的林子里看看，但奴婢担心那里不安全，便将殿下劝下了……哦对了！殿下还曾闹着要去找四殿下玩，不过听说白天四殿下没回来，也没去成。”

闻言，沈莺歌眉头一紧。

四殿下……皇后陈明薇的独子沈兰措？

他怎么会在这儿？

琼林宴本就是为了给朝廷招纳贤才而举办，因此为了避嫌，众皇子公主都不能来参加，就连太子也不例外。

沈蓁蓁能来这里，一方面是因为沈阙的偏爱，而更重要的，则是因为她年纪尚小，且是个无法参与权力争斗的公主。

可沈兰措就不一样了。

他不但是皇后的儿子，还是一个已经成年的皇子，怎么想，这人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不过现在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沈莺歌带着那宫女先去了趟她口中所说的那片林子，结果并未找到人。

无奈，她只好问对方：“你可知四皇子住在何处？”

宫女点点头：“回大人，四皇子住在棠华殿。”

两人片刻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赶往棠华殿。

然而殿中灯火通明，却并未见到沈兰措的人。

沈莺歌利用锦衣卫的身份一问才得知，四皇子生性好玩，说是今夜月色甚美，便丢下一众宫人，不仅不许他们偷偷跟着，甚至连随从侍卫都没带，一个人去夜游棠梨园了。

——简直与那不知跑到哪儿去了的九公主不谋而合。

怪不得她闹着要找四皇子玩……一大一小都不让人省心！

大晚上的都不好好睡觉，乱跑什么！

沈莺歌暗自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