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云初望着她看了半晌，恍然道：“原来，我们莺歌是有了心仪之人啊。”

见状，沈莺歌一怔，呆呆道：“云初姐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怎么回事！

她方才探云初的口风，对方明明一副气定神闲，洞悉万事的模样，她还以为是云岫将她喜欢容久的事告诉了对方，但现在看着怎么像是……她不打自招了啊？

“我何时说过？”云初歪了歪头，露出一副无辜神色：“我只是说，云岫把你们在雍景城遇到的事和我说了说，至于你喜欢上了什么人，这种事她怎会不经你允许轻易告诉别人？”

沈莺歌哽住，失策！是她大意了！

嗫嚅片刻，她不死心地挣扎：“可你刚才不是说什么……‘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误会上’，还说什么‘遇到什么人该怎样相处，由我自己判断’，我还以为你都知道了……”

云初失笑：“前者我只是在说你和那匹小狼，至于后者……我听说你在外面也认识了很多朋友，那我这么说有何问题吗？”

“……没有。”沈莺歌挫败垂头，忿忿咬了一大口包子。

“好啦，这话嘛，有的时候就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见仁见智罢了，”云岫拢袖拎起茶壶，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慢点儿吃，小心噎着，又没人和你抢。”

这包子皮薄馅大，咬一下满口流香，沈莺歌三口并作两口，将云初拿来的都吃了个干净，末了端起茶仰头灌下顺了顺。

“不过，我倒是真的很好奇，能让你动心的会是何人？”云初忽然看向她问道。

沈莺歌动作一滞：“……这个，我……”

现在应该只有云岫和原颜朱知道她喜欢的是容久，而且这两人也并未清楚表态，更像是看她实在喜欢，不好直言反驳，只能静观其变。

亲眼见过的人尚且如此，若是再被云初他们知道，对方是传言中那个作恶多端的东厂九千岁，想想都能料到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沈莺歌轻咳一声，别开视线挠了挠侧颊：“这个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说出来不太好，万一不成那岂不是很丢人，等什么时候有了准，我再告诉你。”

闻言，云初嗔怪地瞥了她一眼：“这怎么还跟个宝似的护上了呢？罢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若是……”

“莺歌姐姐！”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少女娇软的呼喊，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玉烟蹦蹦跳跳地走进来，头顶的蝴蝶发钗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像是那银制的蝴蝶当真活了一般。

“玉烟？你怎么想到来这边了？”沈莺歌巴不得赶紧岔开话题，见玉烟风风火火的跑进来，更像是看到救星一样。

听到这话，玉烟不满地努了努嘴：“莺歌姐姐不希望我来？”

沈莺歌赶忙解释：“怎么会！有你在的地方都热闹了不少，只是你从前便鲜少到木屋这里来，我正准备一会儿去找你们呢。”

玉烟在桌边坐下，双手托腮：“那还不是因为那匹狼？也不知莺歌姐姐你是怎么能和它友好相处的，我看见它都害怕！”

这倒是，虽然阿久幼时便被沈莺歌救回来，到现在也已认识六七年了。

但可能是野生动物天生戒心就强的缘故，它一直都只和沈莺歌独处，与其他人都不亲近。

这边沈莺歌还在想着要怎么向玉烟解释，那边玉烟早已将那点烦恼抛诸脑后。

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往沈莺歌面前一放：“莺歌姐姐，这都是我给你留的！快看看喜不喜欢！”

一旁的云初掩唇轻笑，也跟着附和道：“这姑娘一天能念叨你八百回，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找你，但你凌大哥说她年纪还小，便按下了。”

玉烟忿忿不平：“我不小了！明年就要及笄了！”

说着，她凑过去一把抱住沈莺歌的胳膊撒娇道：“莺歌姐姐，你这次出去把我也带上好不好呀？我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沈莺歌屈指弹了下她的脑门，无情驳回：“不行。”

“哎呦！”玉烟捂住脑门眨巴着眼睛看向她，灵动双眸中顿时浮上水汽：“莺歌姐姐——你就答应我嘛！我真的特别特别想你！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沈莺歌一边揭开布包，一边头也不抬道：“别装了，这一招你也就只能用来骗骗那些刚入门的人，你从小到大什么样，我们还不知道？”

“……嘁。”玉烟哼哼了一声，扭头不看她了。

玉烟是十年前来到醉西楼的，当时她还只有四岁，据带她回来的人说，她父亲是一方父母官，虽只是个小小的七品知县，但也算尽职尽责。

却不知为何被牵扯到了当年的一桩旧案中，最终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玉烟若不是被她父母拼死护下，又侥幸遇到了醉西楼的人，只怕如今要么早已投胎转世，要么便已沦落到街口坊市，乞讨求生。

而她家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沈莺歌并不清楚，就连这些消息也是带玉烟回来的那人向沈非愁禀告时，她路过碰巧听了一耳朵。

当年玉烟刚来醉西楼时，并不如现在这般活泼开朗。

她甚至没有同龄孩子的天真稚气，终日沉默寡言，独来独往，也有人曾私下说她是个怪胎，不过那些人后来都被凌烽狠狠罚了一顿。

沈莺歌当时也才十来岁，却已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

她知道对方或许是因为家里突逢劫难，才会变成这样，但这事并不方便与其他人说，她心中不忍，便决心要与对方做朋友，哪怕让玉烟变得开心一点点也好。

刚开始的玉烟确实不太好接近，别看她年纪尚小，但眉目间却笼着一层阴郁之气，就连沈非愁都担心她这样下去会将自己憋出问题来。

好在沈莺歌决定的事，向来是不达目标，绝不回头，纵然碰了几次壁，但还好结果不错，玉烟确实变得活泼了许多。

再加上后来云岫也被送来了这里，三人在一起更是横行无阻。

若说有什么坏处，那便是玉烟从那之后就格外黏她。

要不是后来她进了群花堂，每日都要去学习医理，沈莺歌应该就会多一个小尾巴了。

随着最后一层布料被揭开，里面零七碎八的东西终于展现在沈莺歌眼前。

鲁班锁，九连环，装药的瓷瓶，香囊，玉佩，甚至还有不知何年何月留下的糖果……

沈莺歌盯着面前的一堆小玩意儿默然许久，问道：“这是你送我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