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安静，沈莺歌又耳力极佳，柔声细语的交谈也让她断断续续听了个七八分。

大概是戚贵妃带丽嫔来向沈阙请安，却在这里碰见了皇后与贤妃，而戚贵妃与皇后不和也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沈阙对此心知肚明，却并不表态。

后宫中的其他人察言观色，自然也就知道了些皇帝的心思——

陈明薇不受宠却坐着后宫之主的位置，戚贵妃飞扬跋扈，却是被沈阙默许了的，这样一比较，两方便不相上下。

旁观者隔岸观火，巴不得她们斗个你死我活，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可戚贵妃与皇后也不是傻子，你来我往地斗了这么多年，也没真的分出个高下。

正如现在，两人表面仍是姐妹相称，嘘寒问暖。

戚贵妃话里话外却时不时夹枪带棒，试图刺对方一下，而皇后虽性格温婉，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她表面笑意盈盈，即使听出了对方话里有话，也不接招，让戚贵妃一拳打在棉花上，全无使力之处。

相比后宫嫔妃们看好戏的心态，沈莺歌则想得更深些。

沈阙能让陈明薇执掌中馈，戚怜月协理六宫，未必与前朝没有关系，毕竟这两位娘娘的父亲在朝中，也是彼此不分高下的左右丞相。

只是今日这一出，不知又是因何而起？

她凝神倾听片刻，顿时心下了然。

前不久陈德被她和容久联手送上了路，丽嫔没了母家支撑，不得已只好彻底靠向戚贵妃，这从她们的言行中就能听的出来。

几人中，丽嫔是最先拉下脸色的那个。

当初九公主出事后，陈德被牵连，遭了皇帝冷落。

后来沈蓁蓁命悬一线，皇后和四皇子曾因担忧前去探望，当时沈莺歌也在，只是这一举动落在丽嫔眼中，不知怎的，就变成了对方是为了看好戏才去的。

而如今陈德失势，太子和二皇子也都因此事被皇帝暗中敲打过，唯有沈兰措那个闲散皇子置身事外，逃过一劫。

因此，哪怕他什么都没做错，也还是惹人嫉恨。

丽嫔不敢直面皇后，便与戚贵妃一唱一和地配合——

戚怜月轻笑了声，抬手拂过云鬓：“皇后娘娘莫怪，您也知道，丽嫔近日心情郁结，连陛下都差御医去看了好几回，这若是有言语冲撞的地方，还请皇后见谅。”

她话虽这么说，语气神态间却全无歉然之色，反而耀武扬威，恨不得将下巴扬到天上去。

别说十天半月，沈阙有时一两个月都不见得会到陈明薇那去一趟，戚怜月提到这些，不过是想告诉她，皇帝现在正心疼丽嫔得紧罢了。

然而，陈明薇神色未变，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言下之意。

她温婉一笑：“说的也是，丽嫔是九公主生母，陛下一向宠爱小九，会忧心丽嫔也在情理之中。”

闻言，丽嫔的脸上就更不好看了。

这说的叫什么话？

什么叫因为宠幸九公主，所以才忧心她？不过是想说，沈阙只是爱屋及乌而已，让她别太自以为是！

她本就因陈德出事心怀怨恨无处发泄，这下可算找到了个宣泄处。

丽嫔气头上来，再顾不得尊卑有别，脱口而出道：“皇后娘娘说的是，陛下确实极为宠爱蓁蓁，虽说这后宫中皇子不少，二皇子与太子也都是个顶个的人中龙凤，但这女儿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说着，她掩唇娇笑一声：“德才兼备的皇子自然会在陛下面前脱颖而出，女儿也有女儿的温柔体贴，至于其他的……说不定只有逢年过节才能想起来那么一回吧。”

此言一出，陈明薇脸上的笑意登时淡了下去。

沈兰措这么多年都不受沈阙待见，她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是以，这样的话不管听过再多次，也还是无异于往她的心窝子上捅刀。

丽嫔见她不说话，心中顿觉快意。

可惜还没等她畅快多久，一直没说话的卫柔突然开口：“哎呦，看来确实如贵妃娘娘所说，丽嫔妹妹最近郁结得很啊，也是，先是宝贝女儿出事，前不久，听闻令尊也……”

她微妙地一顿，故作惋惜地轻叹一声：“哎……可惜了，不过好在陛下宠爱妹妹，想必是能止你内心之痛的。”

“你！”丽嫔被戳中伤疤，有些气急败坏。

而卫柔还没说完，顿了下，她继续道：“我觉着打从今年开始，妹妹的运势便有些不太顺遂，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出事，你可有请人看看？我听说城外的普安寺不错……哦我忘了，你要忙着伺候陛下，不如这样吧，改日我去向陛下请个旨，出宫一趟，祈福之余也可以顺便帮你请一道平安符，你觉得如何？”

丽嫔咬牙切齿，瞪着她的眼睛几欲喷火。

卫柔却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

见到这一幕的沈莺歌忍不住弯唇，这贤妃娘娘还真是名不虚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见状，戚怜月瞥了眼卫柔，冷笑道：“贤妃，皇后还没发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