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被退婚后黑化了」

11.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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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桐枝以前的梦境都是模糊且片段化的。

糊涂地睡至天明醒来,梦中见闻都如浮光掠影般不清晰。

可今夜她做的梦近乎真实。

一回过神来,她便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陌生的地方。

梦中的时令似不同于现实的二月寒意未褪,而是暑气正浓的盛夏季。

知了攀附在榕树上鸣叫不休,身旁的小池塘植种的芙蕖高举莲蓬,随偶一阵夏风,幅度轻微地摇曳,送来缕缕清香。

她能意识到自己应是在梦中,却不知该如何离开。

索性无事可做,小姑娘凑近到小池塘边,想要仔细瞧瞧梦中芙蕖花与现实有什么不同。

结果视线一转,竟发现塘水照不出自己的影像。

仿佛她是那种不具备形体的幽灵鬼魂。

李桐枝被这个念头唬得有点恐慌,连忙退后几步,远离了池塘。

心绪稍平,后知后觉梦里出现多不合理的情况都是有可能的,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拍着胸口自语没必要自己吓自己。

循着深灰色碎石铺就的道路前行,片刻后,隐隐似是听到有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因距离还远,听不太清说的是什么。

偷听他人谈话不是好行为。

李桐枝原是准备离开的,可转念一想——这是她自己的梦呀,又不是现实。

夜有所梦,多半是她日有所思,听一听无妨。

况且她还不知道离开梦的条件呢,说不定就是得去听完梦中人的对话才能醒来。

因此离开的脚步一顿,循着声音走去。

离得近些,声色能听分明了,她意识到说话的男子该是贺凤影,彷徨的心情安定下来,微抬起唇角,如鸟投林般快步追寻向他身处之地。

提着裙摆转过廊角,自敞开的门进入宅院内,她望见房屋低檐下立着两人。

青衫落拓的少年正倾身向身前少女,宠溺地用绢帕拭去她额上细密的汗水,一双凤眼中蕴满李桐枝很熟悉的柔情脉脉。

可当下背对着自己的少女,李桐枝无需走近仔细看,就知并非是她自己。

因为那人一身利落的短衣劲装,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辫,负在背后的手握有一把寒刃森森的长剑。

像是话本中描绘的侠女,凭一把剑就可以肆意行走江湖。

“表哥武功厉害,点评点评我方才剑招耍的如何,指导我一番吧。”

她一边恳求,一边接过贺凤影贴心准备给她的冰碗,拾了廊楣随意坐下。

吃下一勺冰,暑意化解,面上露出满足的笑。

因她转过身来,李桐枝得以看清那果然是张完全陌生的脸。

大约是时常在外风吹日晒,她的皮肤比不上闺阁小姐白皙细腻,可眉宇间的飒然气质很好地修饰了不算精致的五官。

搭配上明快的笑容,望之可亲,很是耐看。

李桐枝没有亲近的心思,茫然地停下脚步,大脑一片空白。

心中的酸涩感满到溢出,噎住嗓子,连带舌根都发麻泛苦。

她听到贺凤影同陌生少女语气温和地说:“方才你有一式剑招,小臂未舒展开,实战时若不注意,有可能导致武器脱手——你且仔细看我的示范。”

为了指点表妹应当如何正确出剑,贺凤影脱去会限制行动的宽袖外袍,向她借来长剑。

他低目以视线丈量过剑身长度,又颠了颠重量,适应了使用这把不属于他的武器,手腕一转,便挽出了个漂亮的剑花。

旋即他靴底在地面轻一踏,身形便如鹰隼扑捕猎物般,直向李桐枝的方向攻来。

贺凤影受皇上宠信,有殊荣佩剑行走御前,李桐枝时常会见到他腰佩一把四尺长的宝剑。

剑鞘上雕绘有好看的祥云图样,剑柄精致以隶书刻着“忠义”二字。

可惜不曾见宝剑出鞘。

李桐枝有一次提出想看看剑刃,贺凤影言兵器皆有凶煞之气,怕冲撞她,因而不肯拔出剑来。

她听说过他的武艺胜过朝上许多武将。

因他未因武艺得赐官位,便以为是旁人恭维他的赞语,没有当真。

可她怎么想得到会在梦中见他以剑攻向自己。

此刻观他身手,虽然她是个纯纯的外行,但也相信了他武艺不凡的说法。

繁杂的思绪在脑中千回百转,实际不过刹那间,剑尖就逼近她眉心。

她来不及躲开。

迎上他冷寂如视死物的凤眼,竟是连合目逃避的念头都无法实现。

绝望蔓生,圆瞳放大,心跳滞停,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无声无息地坠地。

贺凤影无动于衷,剑刃无情地穿过了她。

她从梦中惊醒过来。

天色还未大亮,朝霞隐隐现于天际,自窗纸透进薄薄一层辉光。

李桐枝心慌得厉害,坐起身,连鞋都顾不及趿上,罗袜蹑蹀行至窗旁。

推开窗,初春清晨的冷空气涌入室内,掠走她自被窝携出的暖意。

她被激得轻轻打了个寒颤,仿佛被梦魇吞没的窒息感却如潮水般褪去,袒露出几分苍白的清醒。

是初春,不是盛夏,她已然从噩梦回归现实。

扣在窗棂上的素白手指被浸透凉意,她轻抚上自己的眉心。

颦起的眉隆起小小的褶皱,难以抚平。

那一剑没给李桐枝带来任何痛感,却在她心上破开一个口子,需得她自己努力填补。

她想,她在自己梦中大约真是不可视、不可触的幽魂,所以梦中的贺凤影应当并不是要伤害她,只是在示范剑招,恰好击向她的方向。

这是可以解释通的。

然而解释不通的是他怎么会满目爱意地看向另外一个人。

她自顾沉浸思绪中,直到猫儿一声“咪”叫,中断了她的念头。

雪白的一团发现在被窝同睡的主人不见了踪影,小钻出,爪子软乎乎地踩到被子上,向她撒娇般轻轻叫。

李桐枝心神回转,意识到自己是在犯蠢。

梦是虚妄,再荒诞无稽的事儿在梦中都有可能发生。

她不该执念为梦中贺凤影的行为寻找理由,而该想想会做这种梦的自己是怎么回事儿。

为什么她会梦见贺凤影同其他女子亲昵的画面,还梦得那么真实,醒来后依然不能忘怀?

她百思不得其解。

贝齿将水色唇瓣咬出一片洇艳,终是在看到猫儿扑腾着想要跑跳过来寻自己时,暂时放弃思考,选择坐回到床上,将它抱在怀中安慰。

外间渐明亮,枕琴起身为李桐枝准备早膳。

途径她宫殿外,发现大开的窗户,惊了惊。

她误以为是宫中哪个不晓事的宫人昨夜打开窗,却忘记关上。

初春时节寒意正浓,若是一夜启窗,身子痊愈不久的小姑娘怕是又要染上风寒。

枕琴连忙进殿来察看李桐枝的情况。

方一踏入宫殿内室,就看见自家主子仅穿着寝衣坐在床上。

她甚至连凌乱的衣襟都没有整理,大片柔嫩的肌肤和小巧玲珑的锁骨都可怜兮兮裸露在外。

然而李桐枝像是意识不到冷一般,手轻抚着猫儿,一双杏眸瞧着窗外出神。

枕琴明悟该是她自己开的窗。

匆匆关上窗,枕琴用手背试探性地触了触她寝衣外侧——果然是冰凉一片。

也不知她这么坐了多久。

枕琴不禁叹说:“殿下难道忘了生病的难受,怎么全不顾照料好自己的身体。”

服侍着李桐枝好好躺回被窝中,将被子的边角掖好,枕琴瞧着她眼下淡淡青色,放柔声音道:“时辰还早,殿下如果困倦,可以再睡一觉。”

李桐枝的确还困倦,但噩梦留给她的心理阴影还未消除,她恐惧再做一场噩梦,不愿睡回笼觉。

她的不情愿表露在脸上,被枕琴看出不对劲。

放弃立刻离开去筹备早膳,枕琴哄着她问:“殿下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做噩梦了不成?”

猜得很准。

独处时尚且能一直遏制住情绪的李桐枝因她的关心湿红了眼眶,哽咽着断断续续向她倾诉出自己做的梦。

非是亲身经历的人,不能领会到李桐枝梦中一切都显格外真实的强烈感受。

枕琴静听完,想了想,尽可能从客观的角度为李桐枝做的梦给出合理解释:“殿下同贺小侯爷才定下亲事,潜意识为你们二人感情患得患失也是有可能的,许是因此才梦见他喜欢上旁人吧。”

李桐枝唇线抿紧,觉着不太合理。

她与贺凤影以青梅竹马的关系相处多年,情谊深厚非比寻常,一直不曾有过怀疑。

确认他成为自己未来的驸马,正该是最具备安全感的时候,怎么反倒梦见他变心了?

况且那女子的容貌也过于清晰。

“梦总是说不准的,我还梦见过我莫名变成只小鸟,飞了一晚上呢。”

枕琴也觉得有点怪,便尝试换个法子,用自己做梦的例子开导她,说:“睡眠很重要,殿下万不能因噎废食,为一个噩梦不睡,熬坏了身体。”

话说得有理,李桐枝听得进。

她稍用了些早膳,便回到床上合目养神,努力催眠自己睡去。

虽然疑虑没完全化解开,睡得不太安生,但总归这次没做噩梦。

再度醒来,贺凤影竟然在。

他坐在不远处的榻上,轻轻用食指勾着猫儿下巴,引得它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注意到她醒来的响动,他看向她,道:“听说桐枝在噩梦中见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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